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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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家和王家的几位娘子盛装打扮,奈何叶太傅的寿宴男女分席,都不在一个厅。这几位娘子只能美给同席的人看,热却热在自己身上,顾忌着妆容打扮,还不能多吃几口。
  宴过小半,沈辞柔趁着倒茶的机会凑到沈棠边上:“有点好笑。”
  沈棠面上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别说这种话,这样不好。”
  沈辞柔:“不好笑吗?”
  沈棠看了对面已经额上冒汗的卢家娘子一眼,面上的淡笑还是很标准:“好笑。”
  沈棠还能忍,沈辞柔憋不住了,又悄咪咪凑到宋氏边上:“阿娘,我胸口闷,想出去透透气。”
  宋氏一听就知道女儿想干什么:“不许去。这是叶府,别乱来。”
  “就让阿柔去透透气吧。”在长辈面前,沈棠总是表现得相当优秀,“我陪着她,伯母放心就好。”
  宋氏看看女儿,再看看边上端庄文雅的沈棠,片刻后点点头。
  沈辞柔赶紧拉起沈棠的手,趁又一波丫鬟传菜时溜了出去。
  “你可真厉害。”到了僻静的地方,沈辞柔感慨,“什么事儿只要你一说,阿娘肯定就放我去了。”
  “因为我看起来让人放心啊。别人只看我表现的什么样子,不会看我心里是什么样子。”沈棠转了转视线,忽然提高声音,“呦,你也来啦。”
  叶远思三步并作两步,有点不好意思:“是。那边开始喝酒了。”
  “酒量小是别喝为好。”沈辞柔一笑,“子清担心了半天,陛下来了没啊?”
  “来了。”叶远思蔫蔫的,“大理寺卿也来了。”
  沈棠忍不住笑出了声。
  叶远思看了沈棠一眼,更蔫了。
  想想也真惨,叶远思暂任大理寺主簿,不仅要和皇帝同席,还得和顶头上司同席,这饭肯定是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那你真的很倒霉。”沈辞柔笑够了,拍拍裙上的褶皱,“哎,我胸口闷,自己逛逛。”
  叶远思爱操心的毛病又发作了:“你可别逛丢了啊。”
  “我又不是不是小孩子。”沈辞柔已经逛出去了,声音远远地传来,“你管好阿棠就行了!”
  叶远思一僵,扭头看见一脸笑意的沈棠,脸又有点红:“阿棠,我……”
  沈棠压根不管叶远思的红脸:“阿柔说的话听见没?”
  叶远思懵了:“啊?”
  沈棠伸手捉住了叶远思的手,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声音温软,眼含春水:“管好我啊。”
  叶远思的脸彻底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兢兢业业认认真真爱操心纯情小奶狗x端庄文雅实则打马球一把好手小腹黑。这对cp我觉得很可爱哈哈哈。
  掉了个收藏,这章男主下线估计还能掉……下章无忧就出来啦!不过掉马还远着呢_(:3)∠)_
  第8章 琴师
  相处的时间留给情侣,单身十七年的沈辞柔拢着袖子在叶府后宅里逛,逛着逛着就到了后池,在横跨池子的九曲桥上看见个人。
  九曲桥上的人穿了一身玄色的交领广袖,沿着栏杆缓缓地走,像是在看水里的锦鲤。
  沈辞柔上前几步,看清是谁时提起襦裙小跑过去:“无忧!”
  桥上的人一愣,立即捉住袖口的刺金龙纹掩在手里,朝着跑过来的女孩笑笑:“……这倒是巧。”
  “是巧。”沈辞柔放下裙边,“我听人说今日宴上的厨师是从近水楼请来的,那你是被人叫来弹琴的吗?”
  无忧还在想该怎么解释,一听沈辞柔的理由,立马应了:“嗯,是这样。不过现在还没叫人,我出来想想琴谱。”
  “喝酒的时候肯定得互相捧来捧去,没法认真听琴的。”沈辞柔仔细看了看无忧,真心实意地夸奖,“这身衣服好看。”
  无忧低头看了看刺着云纹的衣摆,倒是没觉得身上的衣服怎么样,再抬头时只看见对面的女孩纤细窈窕,顾盼神飞,襦裙上染的月光仿佛要漫到白腻的胸口。
  无忧一窒,微微偏头移开视线:“你这身衣裳也好看,很配你。”
  “我这个?我很少穿这身啦……想想还是穿的素些好。”沈辞柔完全没发现无忧的异样,被叶远思夸好看时她毫无感觉,甚至想笑话一下,但这句夸奖从无忧嘴里说出来,她居然有点微妙的害羞,低了低头遮掩。
  沈辞柔想不出接下来该说什么,无忧也一样,顺着对方的话捋出个话题来:“我先前在……在后边等的时候,瞧着今天来赴宴的娘子都打扮得挺艳丽的,你倒好,怎么想着穿素的?”
  “省得被人发现嘛。那些娘子打扮得那么漂亮,也许是想让皇帝陛下看见。我又不想让他看见。”沈辞柔皱了皱眉,想到堂妹时又补了一句,“另外有些娘子打扮,是为了让心上人看呀。”
  “照这么说,你没有心上人?”话自己流出了口,无忧才觉得不妥,斟酌着说,“冒犯了。我只是问问,不方便答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沈辞柔笑得相当自然,“没有就是没有嘛,这又不丢人。”
  “缘分未至,确实没什么丢人的。”无忧想想,又试探着问,“你刚才说……不想让陛下看见?”
  “是啊。”沈辞柔大大方方地应了,小心地转头看了看边上,确定整座九曲桥以及附近只有她和无忧两个人,这才小心地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我就是不想让他看见。”
  “为什么?”无忧皱眉,“你讨厌……”
  “这话不能说!”沈辞柔立即打断,她和交好的人随便归随便,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不会啊,我都没见过,哪有什么好恶。”
  “那你为什么不愿见?”
  “其实我先前也看见他们了,盛装打扮,热得要命,又不能好好吃饭,只是为了求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的机会。”沈辞柔本来就不是遮遮掩掩的人,在无忧面前更有种异样的放松,自然而然地就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就算能因为今天的宴会被看上,然后封嫔封妃,哪怕是入主中宫,哪里又能保证以后盛宠不衰?或者说根本求不到一心一意吧。”
  无忧揣摩了一下沈辞柔的话,接着问:“那你是讨厌那些娘子?”
  “不会,这没什么可讨厌的。她们想走这条路,是自己的选择,既没有妨害朝政,也没有碍着我。”沈辞柔想想那些盛装的美丽女孩,忽然有些狡黠地笑笑,“也许想走这条路的人,彼此会看不顺眼吧。”
  无忧点点头:“既然目的一样,倘若要讨同一个人的欢心,难免会生出龃龉。”
  “所以我才不乐意和一群人争来抢去,把自己押在一个人身上,猜着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最后变成和原来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我是为自己活着的,不是为讨别人的喜欢。”说着说着沈辞柔又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脸颊,“这话说得好像陛下能看上我一样。你可别笑我胡思乱想啊,我就是想着不起眼一点,也省得被人拉着比来比去。”
  无忧看着女孩自己和自己着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焉知看不上你?”
  沈辞柔立马反驳:“这怎么可能嘛!”
  “你怎么就咬定了不可能?”无忧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接着问了一句,“万一,我是说万一,今日他就是看中了你呢?”
  “那我,那我……”沈辞柔一脸苦相,“那我就只好实说我不愿意了。听闻陛下贤明圣德,总不至于为这么点事要我的命吧。”
  “这倒……是不至于。”
  “再说,我这个人吧,既不温柔贴心又不贤良淑德,应该不太符合陛下的需求吧。”沈辞柔想想,又凑近一点,轻轻咳了一声,“还有啊,我是这么觉得的,陛下空置后宫这么多年,保不准是不喜欢女子呢……前朝也不是没有类似的,对不对?”
  好,刚才还一脸正经,连“讨厌”这个词都不能说出口,这会儿倒是直接编排起来了。
  无忧磨了磨犬齿,呼出一口气平缓一下心绪:“我想应当不太可能吧。”
  “我也不知道,姑且就算他还是喜欢女子的吧。”
  “……不要用姑且这个词,你可以说得肯定一点。”
  “你分得这么清干什么,我又没说你。”沈辞柔莫名其妙,想想和人说这种事确实不太好,赶忙拉了个话题来,“你在这儿想琴谱,是有点紧张吗?”
  这个话题比刚才那个舒服多了,无忧不动声色扯谎:“是,我还是头回来这种地方。今日来的都是贵客,难免担心弹得不合贵客心意,或者错手了该怎么办。”
  “其实不会啦,宴会上没多少人会仔细听,稍稍错一错也没事;至于不合心意……谁会在生辰的大好日子乱说这种话。”沈辞柔说,“放心吧,等着收赏钱就好了。”
  无忧失笑:“那要是没给赏钱呢?”
  沈辞柔被问住了,憋了一会儿从腕上褪下个白玉镯塞到无忧手里:“那我提前给。”
  “……你倒是大方。”无忧抚了抚镯子,白玉上带着些微体温,“女儿家的东西,这么随便给我?”
  “当然给你了呀。”沈辞柔说,“一个镯子而已,又没有刻我的名字,安心拿着吧。”
  无忧本来已经想好了说辞还回去,转念又动了动心神,将镯子收进了袖中:“那就谢赏了。”
  沈辞柔见他收了镯子,顿时十分开心:“我出来也有段时间了,这就回去啦。”
  无忧点头:“好。我再想想琴谱。”
  **
  崔慕栾坐在席上,面上含着堪称温润如玉的标准笑容,实则如坐针毡。
  大约两刻钟前宴会厅里就进入了推杯换盏的环节,觥筹交错间必定互相吹捧,十分虚情假意。不能喝酒的几个郎君稍稍一抿就借口不胜酒力溜了,包括主家的叶远思,连座上的皇帝都寻这个由头往外跑。
  可恨他崔慕栾天生好酒量,宴上这几杯酒灌下去脸色都不变一变,想说自己不胜酒力都不行。
  崔慕栾越想越悲伤,看到对面的杨澈一样如坐针毡,心里才算平衡了一点。
  又过了一刻钟,喝酒的环节差不多可以歇了,还拿起酒杯的就是真喜欢喝酒了。
  溜出去的几个郎君陆续回来,最后回来的是一身玄衣的皇帝陛下,一落座也不动筷子,只略有些懒散地支着下颌。
  这时有个丫鬟上前和崔慕栾右手边的人悄悄说了点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崔慕栾没听清,只看见座上的人站起来,向着上座的李时和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又向着叶太傅行了一礼:“陛下见谅,叶太傅见谅,小女无仪,染病不能出席,寿礼此刻才差人送来。”
  这人站起来,崔慕栾才看清是谁。
  范阳卢氏,户部尚书,卢文弘。
  崔慕栾心说果然来了,只是没想到卢文弘居然把宝压在根本没来的女儿身上。
  “无妨。”李时和淡淡地说,“今日是叶太傅生辰宴,礼也是赠给叶太傅的,朕不会多说什么。”
  皇帝都这么说了,叶太傅当然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和蔼一笑,顺便给卢文弘递了个台阶:“无妨无妨,令爱有心了。既是此时来的,也是正巧,卢尚书可愿让老夫看看?”
  卢文弘等的就是这个台阶,立马登了上去,连一贯的推辞都不演了:“那就献丑了。不过字画而已,叶太傅聊作趣玩。”
  一卷宣纸缓缓展开,画的是松龄鹤寿,一开始没什么稀奇,等到全数展开,平常爱字画的几位已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松龄鹤寿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作画之人运笔有度,浓淡得宜,背景是大片的山林,岩边生长的松树风骨凛然;近处的鹤画得极其柔软,远处的鹤只是淡淡几笔抹出个形,合在一起却格外生动,仿佛隔着画卷都能听见松涛鹤唳。
  夸奖声此起彼伏,卢文弘只是淡淡一笑,目光投在上座的皇帝身上,等着他开口。
  第9章 婉拒
  李时和很给面子,朝着卢文弘淡淡一笑:“不错,令爱倒是很擅丹青。”
  “不敢当,不过是献丑罢了。”得了李时和这句话,卢文弘再接再厉,“小女本想临场作画,奈何自幼体弱,今日实在出不了门,只能献一幅成品。还请叶太傅见谅。”
  “令爱有这份心,亦有才思,老夫能得这幅画,也是蒙圣恩眷顾啊。”叶太傅抚了抚颌下花白的胡须,“先前大郎得了几支雪参,不妨赠给卢尚书,也好替令爱调养身体。”
  卢文弘推辞再三,周边的官员审时度势规劝几句,卢文弘也就顺水推舟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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