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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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我听说这里招工呢,就过来看看。”徐虎身板儿是有的,就是人有些糙,大手大脚的点头哈腰的一看就是穷苦出身。不过身上穿的是楚清黛新做的棉衣棉裤,虽然不是那么保暖,但是却是十足的得体,平时这不实用的东西,却给他加了不少分。
  其实几个看门的也都是穷苦出身,不过他们都被培训过了,华大爷可说了他们就是公司的门面,得把架子端起来,看着徐虎的样子还不错了,便说道:“那边,看到没有先去报名。”徐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里面那人还真不少。
  突然想到些什么,徐虎摸了摸兜,里面就剩下唯一的两毛钱了,他咬咬牙掏出来就往一个人人手里塞说道:“这位大哥,您看小弟今天来的突然也没带什么,下次再拿东西来孝敬哥几个,能不能通融通融告诉小弟该注意点儿啥。”
  被徐虎塞钱的人眼里一闪就想伸手接过,却被一个貌似领头的人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那个领头的对着徐虎说道:“就在那儿,你赶紧去吧,要不去就赶紧走别想这些弯弯绕绕的。”颇为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们这些看门的据说又叫保安,比工厂里的工人工资还要高,一个月足有十五块钱的工钱,除此之外一年还要好几套免费的衣裳穿,分早中晚三班儿倒,工作不累还倍儿有面子,但是责任也重,他们可是全被警察厅的警察专门培训过得,几个小组长还见过徐二爷,被亲自叮嘱过,见不过两毛钱就让手下的兔崽子动了心,小组长脸色发黑,再三决定得狠下心来好好教导这几个兔崽子一番,万一为这点儿小事儿害的他的奖金没了他找谁说理去,要知道那可是足足二十块钱,他们几个小组长谁不是眼巴巴的盯着,就恨不得有人出点儿什么错,少一个竞争对手。
  见贿赂这招不管用,徐虎只能去那边排队等着了,有几个一看就是管事儿的人正在忙活着,见徐虎问明他是来报名的,便说道:“识字的站这边,不识字的站那边儿。”
  显然不识字的人比识字的要多得多,识字的人只有小猫两三只,不识字的却排着长长的队。
  这个年头也就只有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才识字,就算是现在有很多公立学堂,但是一般人也是读不起的。尤其是像徐虎这样早年丧夫幼年丧母的,能勉强吃饱已经十分不错了。
  “这位大哥,这识字跟不识字的有啥区别?”徐虎排到长队后面,不一会儿又来了不少人,有人见那边的人仍旧是寥寥无几便问道。
  “有啥子区别,咱们都是干苦力的,人家却能轻轻松松的赚钱。”那个管事儿的也是个爱开玩笑的,显然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排了多久的队,才轮到徐虎,他跺跺脚,感觉手脚几乎都僵硬了。等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过是问几个问题,先让伸手看看手,再问问诸如以前是干什么的,家里有几口人之类的情况,一个人问另一个人在一边儿登记,问好了,那个负责问话的人便交代徐虎三天以后再过来,便叫下一个了。
  其实徐虎不知道,人家看手主要是为了看抽不抽大烟,这才只是第一轮面试,徐虎大手大脚,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子,身上倒是干净,不管是手上还是身上都没有老烟枪所有的痕迹,一看身上就有一把子力气,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等徐虎出来已经半下午了,为了排队连晌午饭都没吃,最后还不知道是个啥结果,徐虎有些郁闷,在半路上买了一个烧饼一边走一边啃,不过心里却想着,要是他识字就好了。那边就那么少少的几个人,应该都能留下吧。
  刚才去转了那么一圈更坚定了徐虎要留在厂子里的决心,就是看大门的都还有十五块的工资呢,而且那衣裳一穿看着就神气的很。就算当不了看大门的,当工人也是好的,据说加班费也不少。拉黄包车朝不保夕的赚的还不多,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谁喜欢去拉黄包车啊。起早贪黑不说还遭罪的很。
  想想自己成了工厂里的工人以后的样子,徐虎心里一阵火热,加快了脚步想尽快回去,他决定了把楚清黛的那副金镯子卖了找找门路,就算去不了这个厂子去别的也行,看来工厂里挣得还真不少,,等以后他挣了钱给那婆娘买更值钱更好看的。
  徐虎急匆匆的回家的时候,楚清黛正仰躺在炕上看话本子,身上穿着一件棉布袄,下面系着同色的裙子,虽然布料一般,但是样式却十分不错,虽然冬衣十分臃肿,但是腰却掐的有些紧,给臃肿的人增添了不少亮点。
  楚清黛从穿过来至今足足瘦了一圈,但是她仍旧不敢看自己那张脸,觉得看一眼那张肥腻腻的脸就要晕过去,虽然她想有一个好身体,当也不想成这副膀大腰圆的样子,虽然现在足足瘦了一圈,但是仍旧有几分不满意。尤其是原主的脸上皮肤实在是太差了,不过无奈手头并没有东西楚清黛只能忍着,暗暗下定觉醒等到来年春天一定要淘些胭脂膏子做些香露来用。
  现在楚清黛在生活上已经能够勉强适应了,虽然吃的仍旧不多,仍旧觉得玉米面的饼子不能下咽,仍旧觉得菜色简单的令人发疯,仍旧觉得咸菜难吃的令人作呕,但是其实人的适应性是很可怕的,以前楚清黛觉得自己或许会活不下去,但是事实证明她现在活得好好的。这句身体早已经习惯了这些东西,现在也就是楚清黛的灵魂受不了而已。
  基本的生活需求满足以后楚清黛开始追求精神追求,但是这一没琴二棋三没书画,她只能闲的在屋里转圈。但是楚清黛也不想去马大娘那里唠嗑,先不提其实并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就说马兰婆媳恨不得长在马大娘家楚清黛就不会进去找不自在。这话本子还是楚清黛托马大娘跟樱桃借的,樱桃对楚清黛绣的花样子很感兴趣,楚清黛送了马大娘几个,樱桃这花本子给的也就心甘情愿了。
  现在实在是太冷了,马兰婆媳为了省钱,连过冬的柴火都没准备,煤球更不用提了,屋里冷的就跟冰窖差不多,晚上还好些盖上被子里面塞几个热水瓶两眼一闭睡着也就好了,白天在家的婆媳两个可就遭罪了。因此两人就找了个好去处,去暖和的地方待着。
  一开始马兰还毫不避嫌的来楚清黛这里串门子,满身的雪沫子,就要往炕上钻却被楚清黛一下子撅了回去。以前楚清黛被侯府的人说尖酸刻薄也不是没原因的,这人说起话来根本不拐弯儿,直接就那么说出来了,说实话往往人下不来台,不像别的大家闺秀,就算是心里恨不得对方立马去死,面上仍旧笑盈盈的。
  这次对着马兰楚清黛也是这样的,见她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直接就想往炕上坐,她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直接便说道:“明明前不久刚跟人动过手现在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你脸皮能那么厚我可不行,我这儿不欢迎你,你爱往哪儿去便哪去,不要脏了我的地方。”她微微昂着下巴眼神十分蔑视就跟一个高贵的白天鹅一般,而马兰就是那个丑小鸭。
  就算是马兰脸皮足够厚,被人这么直白的把话说出来又被人这样对待,也不能再厚着脸皮待下去了,可怜她那才抬了一半儿的腿晃悠了两下只能放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见楚清黛说完向没事儿人似的该干嘛干嘛,只能恨恨地看了她两眼走了。
  就这么着这婆媳两个只能赖在马大娘家了,赵大娘跟马大娘还能说的上是年纪相当在一块儿有话说,马兰就纯粹是赖在那儿了。这婆媳两个不到饭点儿不走,有时候甚至是到了饭点儿也不走,可把马家一家子烦的不轻,樱桃本来就不爱跟院子里的人打交道,这些更是缩在屋里不出来了。
  也就楚清黛偷得浮生半日闲,在暖和的屋子里津津有味儿的看着话本子。
  ☆、第27章 冤家
  徐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楚清黛一边看一边皱着眉头,似乎真能看懂的样子,便嗤笑一声,“怎么样故事好看不?”徐虎显然还是不相信楚清黛识字,之所以这么问也不过是来跟楚清黛开玩笑罢了。
  听见徐虎说话,楚清黛才发现人回来了,见他满身都是雪水,楚清黛皱了皱眉头说道:“你是在雪地里打滚了不成,还不赶紧去洗洗,省的着了凉气。”
  楚清黛是十分爱干净的,以前是怕徐虎只能自己忍着,现在发现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也不过是嘴上厉害些,胆子就大了起来,说话也不再像才开始那样似乎每说一句话都含着哭音,现在仍旧娇滴滴的,但是却多了一股子脆甜。
  徐虎也被楚清黛使唤惯了,在家歇了将近一个月,一点儿进项都没有,日子能维持下去靠的还是楚清黛的私房钱,徐虎虽然脸皮厚,但是那腰板子在楚清黛面前也挺不起来了。最近被楚清黛指示着洗衣服、烧火、打水,他觉得比之前那二十多年做的还要多,好在楚清黛实在是受不了徐虎做的饭,要不然恐怕徐虎还能练得一手不错的灶上功夫。
  见楚清黛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他,似乎他不去洗干净了就要把人赶出去似的,徐虎无语的摸了摸鼻子,自发的倒热水换衣服去了。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嘀咕,这女人显然是不能惯着,前段时间跟她说句话还带着哭音呢,现在蹬鼻子上脸的,一句话不对都敢跟他摆脸色了。
  不过徐虎又想到前不久楚清黛当着马兰的面儿就把人赶出去的样子,觉得又有些好笑,以前还被人按在地上打的直哭呢,现在小脾气就使出来了。不过却正好对了徐虎的味儿,他徐虎的婆娘就得这个样子,但是见马兰灰头土脸的,徐虎恨不得狠狠地啃楚清黛两口。
  徐虎洗干净又换了衣裳鞋子,感觉暖和了过来,这才进里屋来,见楚清黛仍旧在捧着话本子看,心里就有些痒痒的,问道:“大妞,你真识字啊?”
  听徐虎这么说,楚清黛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岂止是识字,她自认文采是十分出众的。她三岁由母亲带着启蒙,五岁以后便请了老师专门来教导,不过后来父母皆丧,又被接到侯府。她大舅母是个庸俗的,讲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家里的女孩子们只请了一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来教,不过就算是这样楚清黛的文采在闺阁女子中也算是出众的。府里的姐妹不管是办个茶会还是起个诗社,夺头筹的往往都是楚清黛。
  楚清黛现在看的这个话本子是樱桃还在旧主人家的时候小姐们看的,后来他们这些丫头也在底下偷偷地看,樱桃不爱这些带出来也就是打发时间再图个念想,现在给了楚清黛她一边鄙视文笔粗糙写的狗屁不通,一边又对话本子里面提出的大胆的思想憧憬不已,因此虽然只是个打发时间的物件儿,她脸上的表情却丰富的不行。
  如果说楚清黛最大的伤感是父母皆亡一个人孤苦伶仃,第二伤感的便是恨自己不是个男儿身了,这个话本子虽然行文粗糙但里面的思想却是楚清黛从来都没接触过的,男女真的能平等吗?因此楚清黛越看越深入,到是一时之间难以自拔了。要不是徐虎回来她还回不过神来。
  见楚清黛似乎是真识字的,徐虎脸上的表情顿时生动了起来,本来以为自己买到的是块砖头,虽然花的钱并不多本来也就是买来垫墙根用的,但是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但是随着时间的延续突然发现在这块儿砖头头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垫墙根不错之余,还发现这块石头里面竟然有玉石,这还不是最让人惊奇的,最让人惊奇的是这玉石的质量似乎还很不错。徐虎现在的感觉就是如此,本来当初娶楚清黛就是为了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其实对她却不是那么满意,可是却突然发现,这个聘礼五块钱娶来的媳妇儿,却越来越让他惊讶。
  “你怎么会识字的?咋以前没听你说过。”徐虎说道。
  “我三岁便被母亲带着启蒙了,五岁”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说的话有些不对,便很快的闭了嘴,然后转移话题道:“早就跟你说让你买些书回来解闷,偏偏你每次都是嘴上答应却从来不肯行动。”本来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心虚,见徐虎脸上没什么异样,说到后面楚清黛又傲娇了起来,一副不爱搭理徐虎的样子。
  徐虎到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当初就听马大娘提过,楚清黛的娘的祖父还是个秀才,这要是放在前朝那会儿还是官家小姐呢,不过就是时代变了,这才落魄了。据说楚屠户就是看上楚清黛的母亲识文断字这才花了大笔的彩礼娶进门的。既然这样楚清黛能识字也很正常。
  楚清黛鄙视完徐虎继续看话本子,一个不注意,徐虎的大脸就伸到了她面前,他舔着一张脸,笑的贱贱的说道:“大妞,你能不能教我识字?”徐虎想识字,倒不是有什么大志向,只是想着如果他识了字想进工厂就更容易些了吧。
  听徐虎这么说,楚清黛微微坐直了身子,上上下下的看了他一眼,因为刚换了衣服,徐虎现在穿的是一件新的棉袄棉裤,脚下还穿着一双软底鞋,这是楚清黛专门做了在屋里穿的。勉强还看的过去,再看看徐虎的手,一双很大的手,关节十分突出,上面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干重活手。再看看他的脸,楚清黛缓缓的摇摇头,徐虎显然就不是个做学问的样子。
  不过谁让她现在人在屋檐下呢,楚清黛带着几分矜持和傲娇说道:“我可是不轻易收徒的。”其实这话就掺了水分了。楚清黛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却是个好为人师的,以前侯府一个叫锦翠的大丫头想跟着她学作诗,她还似模似样的熬夜做了个教案出来,把身边的丫鬟婆子折腾的不行,她那纸糊的身子还熬夜,纯粹是折腾身边人呢,楚嬷嬷都差点儿跟这小祖宗发脾气才总算把人劝的去睡了。
  一个丫鬟楚清黛尚且能这么尽心,更何况徐虎了,不过楚清黛却故意端着架子,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还拜师,徐虎根本没往那边想,便说道:“不用拜师,不用拜师,只学几个常用的字就行。”
  “做学问哪能不拜师,还有哪能随便学几个字,你这态度就不端正,算了我先给你启蒙吧,最起码也得把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启蒙读物学了。”本来楚清黛还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架势,正想说你且去置办了拜师礼来,谁料徐虎却说不拜师了,当下也不再端着,便说道。
  这个徐虎并不懂,听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貌似肚子里还真有那么点儿墨水便更信了几分,不过他只是想学几个字儿,完全没必要这么费力,但是见楚清黛难得兴致勃勃的,便也没说什么,换了别的话题。
  “你今天中午吃的什么,我中午有些事儿也没来得及回来。”徐虎说道。在那工厂排队等了一天,回来的路上啃了一个烧饼现在倒是不饿。他还给楚清黛买了一些糖炒栗子回来,他算是发现了,楚清黛正经饭菜吃的不多,倒是爱吃这些小食儿。不过就这东西却把徐虎兜里仅剩的两毛钱花完了,现在他们两个真的是分文都没有了。
  两个人同样都是花钱大手大脚,完全没有节俭的想法,就算是把钱花完了徐虎也不在意,本来是想送人的,既然不要就算是他白得的了。
  见徐虎这么问,楚清黛的眼神有些飘忽,中午的时候看话本子入了神,根本没感觉到肚子饿,现在闻到香甜的糖炒栗子味儿才感觉饿的不行了。
  其实家里倒不是没有东西吃,相反还有不少好东西呢,徐虎虽然最近没出去拉黄包车,但是却也没闲着,猫儿胡同虽然在北平城里但是位置却相当偏僻,在城郊的地里尤其是雪天,捉兔子一捉一个准儿,徐虎娘刚没了那会儿为了不饿肚子他就这么着找东西吃可以说地里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能让他寻摸的都寻摸遍了。因此现在几乎一捉一个准儿。不过这个也遭罪的很,在雪地里翻腾可不冻得人手都要掉了。
  徐虎逮了兔子,才开始会拿家里来,但是马上就被马大娘训了,这孕妇哪能吃兔子肉,孩子可是会三瓣嘴的,从那以后徐虎到不往回拿兔子了,就算是逮到了也卖了钱活跟别人换了。因此他们厨房除了半只野,鸡农家腊肉徐虎也换了一点儿回来,但是毕竟兔子不是总能碰到的,量都比较少,但是这也足够楚清黛做两个不错的菜了。
  一见楚清黛那样子徐虎脸就拉了下来,他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可不是让她饿着他儿子的。楚清黛见徐虎脸拉的那么长,似乎要打人的样子,瑟缩了一下,眼泪顿时就开始在眼睛里打转,似乎他稍微大声点儿眼泪就要决堤了。
  ☆、第28章 夫妻
  楚清黛虽然已经不是那么畏惧徐虎了,平时也敢使些小性子,但是说到底还是怕的,因为她亲眼见过赵强打马兰,蒲扇般的大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减的直接招呼在马兰身上,马兰虽然平时跟个斗鸡似的,在猫儿胡同都算得上是一霸,但是对着赵强却连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只敢哀哀哭叫,满院子的跑着逃命。
  那副狼狈的样子虽然不是打在自己身上,但是却给楚清黛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足足做了半个月之久的噩梦,张强会打人,徐虎比他脾气还暴躁,会不会打人还用说嘛,徐虎脸上身上时不时的有些小伤,一看就是跟人打架打得,楚清黛觉得那他那巴掌落在她身上都能要了她半条命去,更不用说是拳头了。
  徐虎脸一拉跟赵强那时候打人的样子格外相似,甚至比他还可怕,楚清黛可不就害怕了,呜呜,以前在侯府的时候二舅舅就算是再不喜欢二舅母最多也就是指着她骂一句泼妇,毒妇,可从来没动过手。
  其实楚清黛想多了,马兰都快骑在徐虎头上撒尿了,徐虎也只是在赵强身上找回来,最多是吓唬吓唬她罢了。他虽然脾气并不是很好,但是也不是那么爱打女人,不过也不是不打,当初楚清黛才穿过来的时候徐虎的一巴掌可差点儿要了她的命。
  不过也正是因为那件事儿让徐虎意识到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就算是这些日子以来楚清黛变着花样的折腾,他也不过是黑脸罢了。尤其是楚清黛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金疙瘩,徐虎哪里敢跟她动手。
  但是这点徐虎知道,楚清黛不知道啊。所以她还是怕,她一害怕一委屈,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流下来了。
  见自己还什么都没说楚清黛就开始掉泪,徐虎的脸更黑了。不过却也不再说啥,黑着脸去厨房给出楚清黛捣鼓吃食。他刚才回来的时候吃了烧饼倒是不饿,就怕饿到楚清黛也饿到了小的,人家别人家的妇人怀孕,那身子骨就跟发面馒头似的白白胖胖的,偏偏他家这个一天比一天瘦,再瘦下去恐怕就只有一把骨头了。
  这时候的徐虎完全忘了,楚清黛瘦了那么多比以前看着还要顺眼不少,甚至还有了几分清秀之姿,他没少高兴,毕竟谁都想娶个俊的,不想娶个夜叉。
  楚清黛见徐虎出去了,一会儿厨房传来哐叽哐叽的声音,知道这次的事儿算是过去了,小小的吁了一口气。
  其实她真的不是故意不吃东西的,只不过看话本子一时入了迷,等到回过神儿来已经是这个时候了。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肚子里真的是饿了,伸手拿过徐虎放在一边还带着几分热气的糖炒栗子,一面慢悠悠的吃,一边继续看话本。
  等一会儿徐虎进来端着两碗稀粥,还热了一碗剩菜,知道楚清黛不喜欢吃回过锅的剩菜还专门给她煮了鸡蛋。见徐虎没好脸色,楚清黛讨好的捡着剩菜吃了两口,还把整个鸡蛋都吃下去了,一顿饭过去徐虎的脸色已经好看很多了。
  徐虎的脾气急,但是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像是忘了刚才的事儿,兴致勃勃的跟楚清黛讲起今天的事儿来。连一半儿可能性都没有的事儿,徐虎跟楚清黛说起来简直就像是自己已经进工厂当了总经理了,还给楚清黛许诺了一大堆好东西。雄性天生就有在雌性身边炫耀的本能,雄孔雀见到雌孔雀还赶紧开屏呢,现在徐虎的样子跟那雄孔雀也差不多了。
  炫耀完了,徐虎又说道那对镯子,“那镯子我先拿去,等以后赚了钱给你买更好的。”说这话的时候徐虎带着几分安慰,毕竟这金镯子颇有分量,还是以前的丈母娘留下的,虽说去厂里做工的确是个好差事,但是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买得起的。
  女人都爱藏私房钱,徐虎还记得小时候她母亲也藏,那少少的嫁妆更是捂得死死的,他爹重病的时候都没舍得全拿出来,也正是凭着那钱,徐虎才好好的长到了十三岁。要是把这对镯子卖了,楚清黛可就啥都没了。不过徐虎却也想着,以后一定给她买更好的。
  徐虎说的小心翼翼,生怕楚清黛一个不高兴闹僵起来,谁料楚清黛颇为不在意的摆摆手让他拿去,还兴致勃勃的跟他说起学认字的事情来。不过是认个字,楚清黛的要求却颇多,还让徐虎买上好的纸跟毛笔回来,还有砚台。她说得那一串什么砚台什么笔,徐虎根本听不懂,只是见她不在意更是满意了几分。楚清黛既然放心的把全部身家交给他可见对他是全心全意的。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妙的误会,这镯子在徐虎看来是个十足珍贵的,可在楚清黛眼里却连徐虎给她灌热水暖被窝的那两个玻璃瓶子都比不上。如果换个心有城府的,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也许会把钱财牢牢地把在手里,但是楚清黛是谁,说好听点儿是个清高视金钱如粪土的,说难听点儿就是个万事不管的。楚清黛虽然不至于不食人间烟火,连嘴里说一下银子恐怕都怕脏了嘴,但也差不多了。
  如果穿过来以后她必须得操心吃喝,也许会改变很多,但是谁让徐虎虽然表面上是个大大咧咧,骨子却也是个能当得起事儿的人呢,虽然只不过是粗茶淡饭,但也一顿都没饿着过楚清黛,跟马兰他们每天只能混个水饱不同,楚清黛还整天挑剔的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呢。就算是在家歇了这么久,自觉挺不起腰杆儿来,但是徐虎每天也是会弄些新鲜吃食回来的。
  徐虎回来的时候本来已经快黑了,再加上两人又说话做饭吃饭,现在已经黑透了。刚才那顿就算是晚饭了。怕楚清黛饿着,徐虎拿了两个红薯放在炉子上烤,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吃了。至于他自己则是小心翼翼的拿布把一对儿金镯子包好,准备去找马三儿两人商量商量。
  徐虎没准备去当铺,那种地方最是黑心,压价压得厉害,上次两个一金一银的戒子还罢了,这对镯子虽然不是那么精致,当却是十足的有分量,一两金十两银,恐怕当初楚清黛的母亲留下这个给女儿,一是为了留个念想,二就是为了万一有个什么事儿,给女儿当了花销用的。
  毕竟就是一对镯子,还是亡母留给唯一女儿的遗物就算是说楚老爹也不好意思夺了过去,如果是钱楚清黛还能不能握在手里就不好说了。但也许是怕首饰太过精致了,徒有其表,去当铺换钱的时候被压价压得厉害,楚母才准备了这幅颇有暴发户气息的镯子。实心,分量足够,表面没什么花纹,就算是当成金子卖也是可以的。从这一副简单的镯子上面就能看出浓浓的慈母之心。
  徐虎拿着东西去马家的时候,马家刚吃过饭。见两人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就都去忙自己的了,楚大爷现在一个月挣着四块钱的工钱,这钱儿子儿媳两个都不要他们的,老夫妻两个手里也宽裕了,除了家里伙食好了一些,马大爷还时不时的给小孙子买些糖瓜回来,而马三儿本来给老两口的生活费却被马大娘攒了起来,准备以后都给小孙子娶媳妇儿用。
  马大爷用糖瓜逗小孙子,马大娘跟樱桃就着煤油灯给狗蛋儿拆洗棉衣,狗蛋儿现在还小尿裤子什么的很是正常,樱桃是个讲究人,马大娘也不埋汰,狗蛋儿的棉衣棉裤时不时的就要拆洗一番。
  而西屋里马三儿却一阵惊叹声,虽然只是在煤油灯下面,那对儿金镯子仍旧是闪闪发光,马三儿上手颠了颠,竟然还是实心的,他又忍不住放在嘴边咬了咬确定是金子无疑,这才说道:“哥,你从哪弄回来这玩意,不会是偷的吧。”说道最后却是偷偷摸摸,十足怕别人听到的模样。
  徐虎哭笑不得,一巴掌呼到马三儿的脑袋上说道:“胡说什么呢,这是你嫂子的嫁妆,我准备把他卖了,走走门路去那个工厂。”
  马三儿又是一阵惊叹,他知道楚清黛有嫁妆,还知道应该不少,毕竟徐虎以前是有买黄包车打算的,更何况楚家那寡妇来闹了不止一两次,后来甚至还带着女儿女婿跟儿子过来了,不过他本以为也就是钱,真没想到是这样一副镯子。现在的金子价钱可不便宜,一两金子能值钱个四五十块钱左右,这还是没涨之前的价钱,最近到了年底恐怕又涨了。这镯子就算是到当铺去当也能当个七八十块钱吧。如果卖得好了,恐怕一百块钱也是有的。一百块都够马三儿一家子富富裕裕的过上一年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马三儿惊叹的,最让他惊叹的是徐虎能把这么值钱的嫁妆从楚清黛那里拿过来,看来也是打算好好跟徐虎过日子的。本来他还对他娘给虎子哥说这样一门亲不满意,毕竟那个楚大妞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长得不好不说,性子还不讨喜最关键的是太过好吃懒做,虎子哥虽然也不是太过出众,家里也困顿,但是人品却是没得挑的,怎么也不至于找个这样的婆娘,现在一看却也是踏踏实实的跟虎子哥过日子,倒也说得过去了。起码比起赵强那个咋咋呼呼的婆娘可好多了。
  说起来他们也是太穷了,人家样样出挑的姑娘根本看不上,要不然马三儿也不会仅仅是娶了樱桃就如获至宝,樱桃就算是再出色,说到底也是个丫鬟。搁到过去这奴才,主人家说打死也就打死了。现在虽然民国不兴使奴唤婢了,但是奴才总归是低人一等。
  “哥,你行啊。嫂子把压箱底都给你了吧。”马三儿笑着说道。樱桃也有几件金的首饰,平时也是珍惜的不行,只有去旧主人家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带一下,不过等回来立马就摘下放好了,至于私房钱,马三儿知道樱桃有,而且应该也不少,就是他不也藏着私房钱,不过现在见徐虎跟楚清黛亲密无间的样子,马三儿又有些眼热了。
  徐虎被马三儿这么一说,有些飘飘然,十分得意的说道:“你嫂子那个人有些面,不过对我倒是真心。”
  有些面这一点,马三儿真的不敢恭维,当初楚清黛嫁进来第一天就跟马兰因为一碗剩菜打了起来,他到现在印象还特别深刻呢,不过最近巨虎连门也不出他倒是真不知道了。不过徐虎这么说,他便也这样附和着。之后两人商量了明天一起去把着镯子卖了,又商量了到时候给人送多少钱合适,等到天不早了,徐虎才回家去了。
  以前有了什么事儿都是徐虎、马三儿、赵强三个人有商有量的,不过自从前段时间那件事儿以后,虽然面上仍旧是兄弟一团和乐,但是到底是跟赵强隔了一层,现在有啥事儿都是徐虎跟马三儿一起商量,两人无形之中把赵强排除在外了。而赵强倒是跟本来就不跟他们是一个圈子的赵有福走的越来越近,据说马兰最近还张罗着要给赵有福说一房媳妇儿呢。
  等徐虎走了,马三儿才回了跟自己的屋,儿子狗蛋儿已经睡了,马大娘见马三儿回来,问他徐虎来有什么事儿,被马三儿随口应付过去,马大娘看天儿也不早,便也回房间去了,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樱桃手里的针线活儿并没有停,昏暗的煤油灯给她镀了一层薄薄的光,灯下看美人自然是越看越美。马三儿忍不住拉住了樱桃的手,把她手里的针线扔到一边说道:“这晚了,明天再做也是一样的。”
  不过一摸樱桃的手,马三儿却也感到了些不同,当初樱桃才嫁过来的时候正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年纪,那手那脸更是水当当的,手心里连个茧子都没有,掐一把就能弄个青印子。
  现在两人的儿子都三岁了,樱桃也嫁进来将近四年,就算是马三儿平时再宝贝她,这手也粗糙了不少,手心里尤其是指腹的地方因为整日拿针的原因已经有了一层薄茧,脸上也不负当初的水嫩,再想想前段时间樱桃还把以前的旧首饰让人新炸了做新首饰用,马三儿便有些惭愧,说到底他真是有些亏待她了。
  马三儿想了想就去炕上翻腾着找东西,樱桃见他翻箱倒柜的便说道:“大晚上的折腾什么,小心把文昌吵醒了。”
  马三儿嘿嘿一笑,说道:“那小子睡熟了,打雷都打不醒。”随后他翻出一个红布包来,在樱桃诧异的眼神里拿出来三块钱说道:“这是我得私房钱,本来存了十块的,前些日子强子出事儿借给了他七块,就剩这么点儿了,以后都交给你存着。”
  马三儿有私房钱樱桃不奇怪,马三儿这个人精着呢,不过出乎樱桃预料的是他竟然拿出来了。
  被樱桃直直的眼睛看着,马三儿一向很厚的脸皮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樱桃的手攥在手里说道:“是我亏待你了,以后我好好干,也让你过上少奶奶的日子。这钱虽然有些少,你去买个花带吧。”
  樱桃听马三儿这么说,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感觉,似乎松了一下,又似乎软了很多,她轻轻地靠在马三肩上,脸上露出了个笑容。
  马三儿跟她都有些精明,但也正是这样就算是再亲近总会有一点儿私心,远不如别人家的夫妻那样亲近,要不然也不会互相藏着私房钱了。虽然樱桃自认为马三儿逃不过她的手心,但是现在他主动跟她交心,她还是很高兴。尤其是前段时间因为公爹的事情,马三儿心里一直有疙瘩,她也是知道的,现在能解开是最好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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