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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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他对自己说,不听爷爷话的惩罚来了。
  一辆低调的黑色豪车在不太平整的土路上行驶着,速度慢得完全对不起它的性能。
  “翁叔,你慢点开,哥身体还没好,经不起颠簸。”
  殷乐第五次开口提醒,听得驾驶座上的翁西平满脸无奈。
  “小少爷,再慢车就该熄火了。”
  殷乐看一眼窗外后退得十分缓慢的景物,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傻,干巴巴笑了笑掩饰尴尬,透过后视镜看向独自坐在后座的殷炎,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
  本来他应该也跟着坐去后座的,但、但最近大哥太过沉默,带得他也变得奇怪起来,总觉得现在的大哥带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气质,让他觉得随意靠近都是对大哥的一种冒犯。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祸一场瘦了一大圈的大哥不仅性子变了许多,就连长相都看着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明明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眼珠和头发的颜色却一天比一天黑,唇色也从最开始不健康的暗红,慢慢变成了一种惹人不自觉多看的偏淡色泽。
  也许是瘦了的缘故,五官看起来更立体了,皮肤也变好了,就连身高似乎都比以前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
  这哪里像是重伤初愈,倒像是出国去整了趟容。
  后视镜里本来一直看着车窗外的殷炎突然收回了视线,抬眼望了过来。
  兄弟俩通过后视镜对上了视线,殷乐一愣,忙收回了视线。
  “怎么了?”
  殷炎表情不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现在是不是白得很难看,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苍白修长的手指落在脸上,骨节分明,明明是很养眼的一副画面,殷乐却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没有没有,大哥还是那么帅。”
  他用力摇头,觉得自己刚刚简直是魔障了,人瘦了五官当然会显得更立体,大病一场皮肤在医院捂白了,自然就衬得发色和瞳色更深了。
  天天吃营养餐,又被逼着整天躺在床上,这么休养着,皮肤不变好才奇怪。
  至于身高,以前大哥喜欢塌着背,所以不显个,现在因为医嘱时时挺直脊背,自然就看起来比以前高了。
  什么整容不整容的,自家的亲大哥,帅气是基因里带着的,整什么容。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殷乐心里横着的距离感不知不觉消失,干脆转身扒住座椅,大大方方的又打量了一下自家大哥,美滋滋夸道:“还是妈妈眼光好,这新大衣穿起来真帅气,可比你以前买的那些夹克好看多了。”
  殷炎配合地拢了拢深色长款大衣的衣襟,没有说话。
  殷乐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到他的手上,然后又挪了上来,定在他长长了许多的头发上,虽然觉得比起大哥以前特意弄的造型,现在这随意散下来的柔软黑发看起来更好看,但想起大哥的喜好,还是讨好说道:“哥,你头发是不是该剪了,等回了b市,咱们一起去剪头发怎么样?”
  “小少爷坐稳,要上坡了。”
  翁西平出声打断了兄弟俩的友好交流,殷炎没有应和殷乐的要求,只跟着嘱咐道:“坐好。”
  “哦。”
  殷乐应了一声,乖乖转回身坐好,还调整了一下安全带,乖得不像话。
  坡并不长,很快就平稳上去了,一条比之前更窄的土路出现在眼前。
  “直走。”
  殷炎开口,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殷乐觉得自己可能又魔障了,居然有种大哥现在很紧张的错觉,明明大哥还是一脸没表情,沉稳淡定得不像话的模样。
  土路有些曲折,越往里走树林越密,路面越窄。
  当路边出现一块树木断裂区域时,殷乐的视线定了过去,脸上的快活不见了,抿紧了唇。
  翁西平也侧头看了那边一眼,然后踩下油门,加快速度驶过了这片区域。
  道观已经近在眼前,殷炎看都没看事故现场一眼,视线始终落在前方,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道观的模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汽车在道观门侧停下,十分礼貌地没有挡门。
  殷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破的门和这么破的屋子,视线扫过院门上的老化缝隙和院内房舍简陋的瓦片屋顶,小心脏抖了抖,突然有些发虚。
  在他的脑补中,救了大哥的未来大嫂是一个带着朴实温暖气质的清秀姑娘,住处虽然简单,但屋前是花田,屋后是清泉,不沾凡俗事物,满身都是灵动自然的气息。
  他觉得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大哥,才能让被韩雅伤透了心的大哥迷途知返,一见倾心,明白爱的真谛是温暖和救赎,而不是虚伪的欺骗和无期限的绝望等待。
  “小少爷,脑补是病,得治。警察不是说过吗,救了大少爷的人是个住在道观里的年轻小伙子。还清泉和花田,平时少看偶像剧,多看书。”
  翁西平无情戳破殷乐的幻想,解开安全带下车。
  殷乐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自觉把脑补出的羞耻画面给说了出来,脸一红,忙回头看向后座想要解释,却发现后座已经空空如也,他家那车祸后变得特别沉稳的大哥早没了人影。
  嗯?人呢?车不是刚停下吗?
  他茫然侧身,然后在道观门口看到了自家大哥那帅得让人腿软的身影。
  观内。
  喻臻坐在陈旧的木桌前,紧了紧冰凉的手指,抿了抿完全没了知觉的嘴唇,垂目看向瓷碗里飘着热气的桃花粥,深吸口气,抬手,摸上了碗沿。
  没时间也没精力再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再这么冷下去,他怀疑自己会被活活冻死。
  叩叩叩。
  摸到碗沿的手指停下,他疑惑眨眼,摇了摇头。
  怎么有敲门声,又幻听了?
  叩,叩叩。
  桃花粥的香味飘了上来,被冻住的思维开始转动。
  他懵了几秒,终于意识到敲门声是从院门处传来的,不是幻觉,连忙起身,随手抓了抓自己晨起后没有打理过的头发,扯了扯身上臃肿的棉服,转身朝着观门快步走去。
  真奇怪,平时几年都不见得有人上门的小道观今天居然有人敲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来了来了,稍等。”
  他提高声音应了一句,免得客人着急,手已经摸上了门上的铜制手环。
  一丝浅淡的清凉味道穿过门缝钻入鼻间,他拉门的动作一顿,被这奇异的味道一激,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最近遇到的奇怪事情实在太多,深山密林易出事,现在来敲门的会不会不是人,而是……
  叩。
  拉得微开的门板上再次传来一声轻扣声,然后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从门缝处伸进来,扣住门板,轻轻用力,缓缓推开了门。
  对方的力道并不大,喻臻却全无反抗之力,或者说,他此时完全没了反抗的心思。
  他看着门上那只苍白的手,事故那晚有关于诈尸的记忆迅速回笼,不自觉后退一步,眼睛瞪大,牙齿开始打颤,满眼惊惧地朝着渐开的门后看去。
  第5章 猪队友┃这发展他不明白!
  吱——哑——
  老旧木门开启时发出一阵难听的摩擦声响,喻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摸进口袋,捏紧了已经出现裂纹的平安珠。
  冷风顺着半开的门板吹了进来,直扑面门。
  喻臻因为桃花粥的香气而稍微活动的大脑再次冻住,冷意卷土重来,前有未有的凶猛。他控制不住的哆嗦一下,眼前突然发黑,还来不及看清门后人的模样,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朝地面倒去。
  砰!
  木门砸到墙面的声响传来,两声急促的脚步声后腰身突然一紧,下坠的身体被稳住,温暖的气息铺天盖地包围而来。
  混乱间平安珠被他从口袋里带出掉到了地上,本来坚硬的珠子突然变得脆弱无比,在落地的瞬间碎裂开来,变成了几块普通的褐色颗粒状小石头。
  好暖。
  视线渐渐恢复正常的喻臻没工夫去管这颗祖传的宝贝珠子,本能地伸手抱住身前的温暖源,把身体整个贴了进去,贪婪呼吸着对方身上明明闻起来很清凉,感受起来却很暖的气息,急切得像个泛了毒瘾的瘾君子。
  “抱歉,我来晚了。”
  殷炎任他抱着,垂目看着他憔悴的脸,一直淡漠的眼里泛起一丝波澜,手臂回拢,稳稳把仍在努力贴靠过来的人按在怀中,头发无风自动,似有奇怪的能量在周身环绕。
  吱——啪嗒,砰。
  历经几十年风吹雨打的道观木门受不了来客刚刚残暴的“推搡”对待,在两人抱在一起的瞬间歪斜倒塌,带着殷炎着急时留下指印和本身存在的腐朽裂纹掉到了地上,扬起一地土尘。
  “天呐……”
  后一步过来的殷乐站在挡门的翁西平身后,看着院中“深情相拥”的两人,伸手扯翁西平衣服。
  “翁叔,你掐掐我,我、我觉得自己在做梦。”
  翁西平被他扯回神,看一眼地上的门板,因为太过震惊,脑中反而诡异地冒出了一个在此时完全不是重点的问题。
  “小少爷,大少爷第一次上门就拆了人家的半扇大门,等回去了,我该怎么向夫人汇报。”
  殷乐闻言低头看门板,傻乎乎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然后猛地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用力扯一下他的袖子,八卦又着急地压低声音说道:“这不是重点!你看看哥,他、他居然和个男人抱在一起!”
  “大少爷不是想和对方结婚嘛,抱一抱很正常。”翁西平已经被震惊砸得彻底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殷乐简直要崩溃了,继续说道:“可他们俩之前就见过一面!一面!这才见第二面就直接抱上了!”
  还抱得仿佛两人已经相爱在一起了很久一样!
  虽然之前大哥说看中了这位年轻的救命恩人作结婚对象,但正常的程序不应该是先互相认识,然后再慢慢接触了解吗?到了大哥这怎么就直接抱上了?
  这发展他不明白!
  “少夫人不是没反抗嘛,多抱抱好,有利于感情发展。”
  翁西平继续顶着张稳重成熟的脸,说着完全不靠谱的话,还自动给喻臻改了称呼。
  “……”
  殷乐终于知道了猪队友是什么模样,愤愤丢开他的袖子,挤开他跨前一步,想含蓄提醒一下门内忘我的两人,却不防备老建筑的门槛太高,他抬腿过低,脚尖踢到了门槛边沿,身体一歪,慌乱间双手乱挥,抓住了仅剩的另一半门板。
  吱——噗通!
  啪!
  “啊!”
  “小少爷小心!”
  道观的木门实在太旧了,在殷炎不小心拆掉右边的半扇门之后,殷乐也不负众望地把剩下的左边半扇门给拆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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