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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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话的,是坐在窗下书案后忙着抄录着什么东西的凤凰。
  翩羽一阵眨眼,想着红绣只是扮着男人,本身仍是个女人,怕是给不出什么正确答案,凤凰倒是个货真价实的男生,便丢下红绣,跑到窗下,隔着窗户问凤凰:“怎么说?”
  “老话不是说,‘姐儿爱俏’吗?女的都爱找长得好的男人,男人凭什么就要将就长得难看的女人?”凤凰向来愤世嫉俗。
  翩羽听了不禁一阵失落——也是呢,她喜欢周湛,不仅是喜欢他的人,也喜欢他的脸。可他却并不喜欢她的脸……以前他就说过,她长得很丑……
  从小,连她娘都说她这大脑门儿不好看呢,倒是后来扮作男孩子,叫人夸了她两句“可爱”之类的赞语。她家爷那么爱看美人,也难怪更喜欢她扮成男孩子的模样了……
  可她却是直到最近才发现,其实她更喜欢做个女孩子。那些漂亮的衣裳,那些精致的首饰……看来,注定要跟她无缘了……
  至于说周湛喜欢不喜欢她……
  翩羽将手肘搁在窗台上,托着下巴露出一个傻笑。
  虽然他不肯开口,她心里却是知道的,他是喜欢她的。不然他也不会老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看她了。
  当初虎子哥就是这么偷偷看她六姐的呢!
  凤凰抄录完东西,将抄的纸片收进怀里,又将那册子放回柜子里,一回头,就看到翩羽那个花痴似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在她眼前挥着手道:“想什么呢?一脸恶心的模样。”
  翩羽白他一眼,问道:“你才刚在忙什么?”
  “不该你管的事,少问!”凤凰顶她一句,转身出了屋,和红绣打了个招呼便要走人。走到院门口,却是忽然想起什么,回身问着翩羽,“这时候你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帮爷收拾行装?”
  “什么行装?”翩羽一阵眨眼。
  “你不知道?”凤凰则是一阵惊奇。见她果然不知道的模样,他便知道,看来周湛没打算带她一同南下,竟有些幸灾乐祸地嘿嘿一笑,转身出了撷英苑。
  翩羽扭头看向红绣。
  红绣连忙摇手道:“可别为难我,我嘴可是缝上的。”说着,还作势在嘴上比划了一下。
  翩羽知道这撷英苑是干什么的,也知道红绣这里的规矩,若她坏了规矩,怕是下次就不能再进这院子了。她也不为难红绣,只撇着嘴道:“你不说,我问涂先生去。”
  红绣笑道:“你还真就找对了人。”
  接到暗示的翩羽岂能还不明白,那猫眼儿一亮,忙蹦蹦跳跳地往前头书房去了。
  周湛回来时,就看到翩羽坐在清水阁的台阶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却是鼓着个腮帮,看着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这模样,顿时就勾得他一阵心痒痒的,很想上前去做些什么……
  他脚下顿了顿,悄悄深吸一口气,压抑下心底的浮动,脸上挂起那浮浮的笑,装作和平常一样,从翩羽身边过去时,拿扇子顺手敲了一下她的头。
  翩羽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之所以肯定他也是喜欢她的,便是他这假装天下太平的模样。他若真不喜欢她,以她对他的了解,他都懒得敷衍她。他既然还愿意假装着,那就是说,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这般想着,翩羽便又快活了起来。起身拍了拍衣裳,转身跟着周湛进了清水阁。
  “爷去哪儿了?也不带着我。”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如往常一样上来接周湛手里的扇子。见周湛脸色微微一僵,她的眼却是忽地一闪,过去就伸手揽住他的腰,故意将头往他胸口一靠。
  “你……你干什么?!”周湛一惊,不禁一阵色厉内荏。
  翩羽抬头,一脸无辜地道:“替爷解腰带啊。”又抱怨道:“爷的腰好像变粗了呢,我都快抱不过来了。”
  顿时,周湛那白皙的脸颊便泛起微微的红晕。他才刚要伸手去推开翩羽,翩羽已经快手快脚地解了那腰带,又仿佛炫耀似地举着那腰带在他眼前一阵晃。
  周湛一皱眉,才刚要冷了脸喝斥她几句,不想这丫头竟奸滑似鬼,看着他神色一变,立马就一个转身,一边背对着他,一边连连抱怨道:“爷也真是,这么大的事,竟也不早点说。这又不是离家一天两天的,好歹也叫我们有时间准备周全了才是啊。”
  周湛一怔,“谁告诉你的?!”
  他刻意瞒了她他要南下的消息,不想竟还是叫她知道了。
  之前他倒确实是想着要带她南下去见识一番的,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
  偏这丫头也不知道是真单纯,还是故意装的,明明他都说得很清楚了,她仍是那么一头热情地扎过来,叫他几乎避无可避。有好几次,她那么亲近着他时,他差点就没忍住。这种情况下,他又哪里还敢带她南下……
  只听翩羽在那里叽叽咕咕,跟只小鹦鹉似的不停嘴地说道:“听说南方要比我们这里热,也不知道需不需要带上夹袄。都说‘吃了端午粽,才把棉衣送’,如今才三月,离端午还有两个月呢,万一半路上需要呢?我看还是带着吧……对了,爷是打算走水路还是陆路?涂先生说,若是爷打算沿路看风景,走陆路更好,我们还能拐个弯去杭州西湖转一圈呢……”
  得,不用问,这消息是她打涂十五那里打听到的。
  周湛一阵后悔。他是刻意瞒了翩羽这消息,却因为做贼心虚,没同样吩咐涂十五一声……
  “我可没打算带你去。”周湛终于找着个话缝儿,把话递了进去。
  翩羽一默,原本搓着手巾的手也顿了一顿,却是又继续拧干那毛巾,拿着那毛巾转身看着周湛,歪头道:“爷怕我?”
  周湛一窒,忽地过去,一把将毛巾从她手中夺过去,冷笑道:“笑话,爷怕你?!”
  “那为什么不带我去?你明明想带我去的!”
  翩羽说得万分笃定,不禁叫周湛一窘,飞快看了她一眼——这孩子,眼真毒!
  “我现在不打算带你去了。”他拿毛巾擦着手,冷冷重申道。
  “为什么?!”翩羽接住他抛过来的毛巾。
  “因为,”周湛顿了顿,看着她咬牙道,“因为,你对爷有非分之想!”
  翩羽被他瞪得小脸儿一红,却是大胆地并不曾避开他的眼,而是直直望着他,摇头否认道:“才不是什么非分之想呢,我又没有想要嫁给你……”
  关于嫁人的问题,他提出后,她就老实想过。“十八禁”的小说里,两情相悦的最后结局,悲剧不算,喜剧也不过是一句“他俩结婚了”。可结婚到底代表什么意义?翩羽不能说完全没有什么概念,至少那概念也很是偏颇的。因为她唯一能拿来当范例的,只有她的爹娘。
  她娘的悲剧,在于她和她爹之间的差距。
  可要说起门当户对,她娘和她爹之间若是一道鸿沟的话,那么她和周湛之间,怕就是云泥之别了。
  如果她喜欢的人,是像虎子哥那样的平民百姓,也许婚后她也能像舅舅舅妈那样。可她却喜欢上了周湛,堂堂的一个王爷……
  她若不想跟她娘一样的下场,倒不如不嫁。
  反正周湛也不想结婚。
  “反正你也没想结婚。”
  她抬着头,那略带狡黠的笑,勾得周湛心里一阵刺刺毛毛的发痒,也令他无法解释地一阵毛躁,“反正我不会带你去!”他怒道。
  见他生气,翩羽也恼了——这位爷,就是头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那就放我回家!”
  呵,这还威胁上了?!周湛斜睨着她,忽地将手伸到她的面前。
  “拿来。”
  “什么?”
  “五千两银子。还我银子,我立马放你走。”
  翩羽瞪他,伸手就在他的手上拍了一记,转身刚要出去,忽地又站住,回头看着他,笑得更显狡黠。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放我走!”她得意洋洋道。
  周湛一窒。虽然他知道,送她回家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只要一想到,她竟不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无来由地就有些心慌。
  看着她那得意的模样,他好几次想要张口说“你走吧”,却怎么也张不了口。
  偏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又心痒痒地难受……
  而一想到终有一天他还是要放手,另一种难受立马充斥了整个心胸。
  那心痒痒的难受,是一种带着甜蜜的折磨;想到他终要放手时的难受,则是一种更加深刻的难受,一种在劫难逃的无奈……
  他垂眼看着她,不禁默默一叹。他俩能共处的时日原就不多了……
  “好吧,我带你去。”周湛道。
  翩羽欣喜地一转身,便又要向着他扑过去。周湛忙伸手一指头点在额上,不许她靠近。
  “约法三章。不许再勾引我,只许乖乖做你的小厮!”
  “嗯嗯嗯!”翩羽如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周湛却从她的眼里知道,她根本就做不到。
  他哀叹的同时,心底却是一阵止不住的雀跃欢喜……
  周湛,你这个矫情的贱人——他默默鄙视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手腕痛,打字辛苦,状态不佳,不知所云……先这样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恐水症
  第一百三十三章·恐水症
  周湛原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以前就不爱在京里老实呆着,所以家里的下人们也早练就了一套收拾行装的本事——简直可以说,随时都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因此,除了翩羽有些小兴奋外,沉默寡言也好,无言无语也罢,都没觉得南下广州是件什么稀奇的事——不就是跑得远了些嘛!
  几人都是配合惯了的,熟门熟路地收拾周湛惯常用的物件。翩羽想帮忙,却发现有她在,倒反而叫那几人乱了节奏,便只得退到一边当了个“陪聊”。
  不过,即便翩羽熟悉怎么打包,如今这四人也不敢差使于她的。
  能送到王爷面前当差,谁不是个人精?如今只看着自家主子爷和这女扮男装的假小厮吉光二人间的暗潮涌动,即便一个个还弄不清状况,也知道不可轻举妄动,何况长寿爷虽然不能出现在爷的面前,背后可没少敲打他们,就怕他们坏了爷的好事。
  也因此,当小吉光抢着别人的差事凑到周湛跟前去时,几人才会心甘情愿地退到一边。且,只要他俩独处一室,这几位就会极有眼色地给他俩制造机会,退到门外去把风。寡言甚至跟沉默调-笑,说他们都快成红娘了。
  几人中,最不知变通的便是沉默了。沉默一向唯周湛马首是瞻,如今见大家都这么不守规矩,偏自家那个外表荒唐内里精明的爷竟没提出一句异议,他便当这是周湛默许了的——他却是不知道,只要有翩羽在,周湛的眼里就再看不到其他,哪里还会去注意家下人等的这点小动作。
  这会儿翩羽正一边看着无言无语他们收拾着行装一边叽叽歪歪地说着他们的行程。
  “我还当咱们是走陆路南下呢,竟是做船。”她将一只靠垫压实在箱内,心事重重地道。
  “广州离京城怎么说也有几千里地吧,”寡言挤开她,不让她插手,“若是走陆路,且不说颠簸,这么远,什么时候才能到。倒不如坐双-飞燕去更快一些。”
  “什么是‘双-飞燕’?”翩羽一阵好奇,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这都不知道?”无语盘腿坐在一只箱子前,正拿丝棉包着一只茶壶。“就是双桅飞燕船,咱大周行程最快的船。坐那船去广州,大概也就只要个七八天的功夫。”
  被寡言赶到一边的翩羽便过去拿起跟茶壶配套的盒子递给无语,一边默默咬起唇来。
  坐马车她无碍,坐船……
  单只是想着那一片悠悠荡荡的水面,翩羽就是一阵脸色发白。
  无声抱了那只美人觚过来,见翩羽脸色不对,便伸手去抚她的额,“怎么了?别是着凉了吧?怎么突然脸色不好看了?”
  翩羽躲开她的手,笑道:“没事没事!”——她可不能叫周湛知道她的毛病,不然那家伙定然会毫不留情地把她留下!
  而且,不定到时候她这毛病就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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