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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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赵雪槐脑子乱,陆凯之和连文国也一样心里乱如麻。
  陆凯之惊愕不已,原本以为是异父的兄弟?竟然是自己的亲兄弟!
  连文国则是又惊又气,他凶狠地瞪着赵秀英,梗着脖子大吼道:“你胡说什么!我爸姓连!才不是这个不要脸的。你肯定在骗我,就想哄我给他解了这个瘴是吧?我不会信的!”
  连文国一脸的不信,嘶吼的声音响得震耳,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陆勇看着乱糟糟的屋子,心里的悔恨伴着眼泪流下来。
  而引起这一番震动的赵秀英抹着脸上的眼泪,看着还死不相信的连文国,缓缓道来当年的事。
  “我家和老陆家里是相邻两个村的,我们一开始就认识。”赵秀英脸上带着回忆的神色,“一开始,我和老陆就是一对,只是还没等到我们和家里坦白,老陆就被他家里送去当兵了。当时两个人都觉得分开一两年没什么,也就瞒着。老陆去当兵,我跟着村里人来昆市打工做事攒点钱。”
  “意外就发生在我到了昆市之后,我意外地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当时的风气那样,吓得我根本不敢和家里人说,我偷偷地给老陆去了信,胆战心惊地等着。可是一直没有回信,我以为老陆是去了别的地方起了花花心思,不想承认,悔得去跳河。是老连把我从河里捞了出来,他知道我的事,说可以和我扯证,就当是为了肚子里的一条小生命。”赵秀英眼眶里溢出眼泪。
  连文国满脸泪痕,几欲癫狂:“好啊!原来你们比我想的还要不要脸!他那样救你,你们却在他临死前做那样的事!你们没有良心嘛,良心被狗吃了吗?”
  赵秀英连忙摇头:“文国,后来的事,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那是那样?我看你能狡辩出什么!贱人!”连文国握紧双拳,腮帮子因为紧咬而鼓起,显然一副恨急的模样!他没想到,他爸爸居然还不是他的生父,那样的一个人,陆勇和赵秀英两个人怎么那么狠地对待他!
  “我给老陆的信被他家里拦了,后来他回家发现不对劲,就找了过来。但是我已经和老连扯证了,他去当满了两年兵,才住回到我们家附近,成了邻居。”赵秀英极力辩解:“当初那些年,我和老陆都没接触,一直避嫌。直到你爸犯病,老陆过来帮忙,才让你爸发现我和老陆早先认识的事。”
  “老连奇怪地提起,我瞒不住,才把你是我和老陆的孩子这事告诉老连。老连想着自己活不久了,自己提出让我和老陆重新团圆。”赵秀英说着当年的事,想起逝去的人,落了一脸的泪。
  陆凯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直瞧着地板。听见满耳朵老父老母的哭声,却只觉得心里麻木。
  连文国被这些沉重的往事冲击得脑子一顿,但是一顿之后,他立马反应了过来。
  事情根本不是赵秀英说的这样!
  不是这样的!
  连文国捏着拳头,每一个字清清楚楚地从口里说了出来:“你以为说了这些我就会原谅你们吗?你以为爸爸的宽厚就是你们不要脸的底气?你当时吃的谁的粮、住的谁的房、承着谁的情?急切得连避开一个病人的心思都没有,就那么饥.渴,以为自己发.情的野兽吗!”
  “不过就是扯了一块布来遮羞,赵秀英你敢摸着良心说,你觉得你没有对不住爸爸?”连文国胸膛剧烈起伏,“如果没有觉得对不起爸爸,你怎么会躲到我哪里去?怎么看到老兔崽子中了绿瘴,就吓得灰溜溜的跑了。”
  “你还挺聪明,居然看着那些症状就猜到那些绿点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是爸爸找回来了吗?所以跑到我哪里去拜他,去上香。”
  “你们这两个贱人,那哪值当爸爸盘桓不离人世,他根本就不想记得你们这两个贱人!”连文国骂得理直气壮。
  就算是赵秀英说出再多解释又如何,扯再多遮羞布又如何?不过就是两个卑鄙的人找的自我安慰。当着临死之人的面不要脸,临到老了遇到事,又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一对夫妻!说赵秀英当初对陆勇念念不忘、两人情深一片一时情、动难以忍耐?连文国打破脑袋都不信。
  连文国把赵秀英骂得没脸,恨不得把头低到地底下去。
  陆勇看得不忍心,颤颤巍巍地向连文国求情:“文国,都是我的错。不怪你妈妈,她始终还是你妈妈啊……”
  连文国冷哼一声,看着这个明知自己是他亲生儿子但是依旧瞒了几十年的男人。怪不得自己这么多年来怎么甩脸子,对方都不生气,像个没脾气的人,原来自己竟然是他的种。
  又扫过一脸崩溃的赵秀英,连文国想到自己身后流的竟然是这两人的血,不由得一阵嫌弃自己。他看向给赵秀英求情的陆勇,淡淡道:“你以为她是真的爱你?那她怎么不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呢?你看看你,一头的绿,门都出不去,多可怜啊!哈哈哈!”
  连文国笑得落泪:“当初给人戴绿帽子,如今这顶绿帽子怎么样?沉不沉,我准备了好几年,够分量吧!”
  陆勇如遭雷劈,他和赵秀英的情分自然有,只是对方的抛弃也确实是真的。这般想着,陆勇看着赵秀英的眼神多了丝异样,他颤抖着嘴唇,想问些什么。
  赵秀英虽然哭着,但还在观察着其他人,眼睛瞥到他这样,就收住了哭个不停的样子,竟是冷着一张脸和陆勇对上视线。
  陆勇鼓起勇气问:“阿英、阿英,不是文国说的那样吧?”这句话他说得轻轻的,像是害怕打破什么。
  赵秀英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随后又硬起心肠,面上露出愤恨来。
  女人的声音尖利,响彻在室内。
  “你凭什么觉得我就该陪着你死,我当初跳河的时候就死过一次!当年我一个人大着肚子,茫然无措的时候你在哪里?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我凭什么陪你一起去死!”赵秀英一脸的恨意。
  陆勇被老妻满腔恨意冲击得脑子发昏,他双目无神,喃喃解释:“是我父母拦下来的信,不是我啊!我知道你记恨,这么多年从没让你回过我家,就是想让你避开他们,免得你难受。”
  “哈?避开!”赵秀英呛出眼泪;“我为什么要避开他们,错的是我吗?孩子是我一个人生出来的吗?我不要脸,对不住老连。但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何尝不是你们家逼的!”
  眼见两老人翻脸,连文国心中大乐,在一旁看着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哭,形容也狼狈。
  走到这一步,又是谁想的呢?谁都不想,但就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局面。
  陆凯之梳理了半天听在耳里的话,在连文国的笑声里站起身。
  他捋清了往事,心里没生出怪连文国的想法。当年的事,错的人的的确确是他的父母。
  但这事也有让陆凯之不解的地方,他走近连文国,问道:“大哥,我不懂。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平静地过去了,你还要动手?”
  这事,也是让赵雪槐疑惑之处。这多年都过去了,说明连文国虽然难受,但是这个维持得好好的家他从前也没有想过去破坏。偏偏这时候动手,把这个家破碎成碎片,以一种残酷至极的方式。
  连文国笑声停住,松开的双拳再度捏住,低着头道:“我一直忍着,因为当年爸爸说让我忍着。他说他要死了,让老兔崽子照顾我和赵秀英。”
  “可是人生就是无常,可能我们两父子就是倒霉。他遇上什么人,我就遇上什么人!那个女人也是个贱人!被我捉奸在床,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孩子!”连文国眼底布满绝望:“你们这些贱人,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他明明想放下恨意,顺从爸爸的心意好好活着,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的!但是谁让这些贱人不放过他呢!他以为的贤妻被他捉奸在床,像是不要脸至极的荡|妇一样在别的男人身下求欢!
  连文国绝望地吼完这一句,就狠狠地捏爆了手心里的绿色虫子。
  “啊!”床上的陆勇发出一声惨叫!
  连文国一捏之后,发疯似地推开愣神的陆凯之,朝着一旁的实木书桌尖角撞去。
  反正一切都毁了,他也死了算了!死了就是干干净净的,遇不见那些肮脏人!连文国闭上眼睛,几乎能感觉到头上的锋锐感。他清楚人的生理结构,这个角度撞过去,绝对会死得透透的!
  但预料而来的头部刺痛感没有传来,连文国被一道白光撞了一下,结实地砸在一边的地上。
  赵雪槐看着欲要寻死的连文国,说道:“这位先生,你子女宫已开,已是有一个女儿的。你若是死了,你的孩子怎么办?由谁抚养呢?”
  第40章
  连文国嘴唇白如纸,他失神一般喃喃问:“囡囡果真是我的孩子?明明那个女人说不是……”
  连文国看着赵雪槐,目光带着希冀。心如死灰的时候,孩子的就是他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他的女儿囡囡是他的孩子,那孩子绝不能跟着那个女人!
  “看你面相,你现在的确有一个女儿。如果你有两个孩子,那么其中一个就不是你的。”赵雪槐肯定地说,想了下,又补充道:“你女儿应该十岁上下,不超过十二岁,性子文静。”
  他的囡囡今年刚好十岁!而且连文国自爱得很,从不在外面鬼混,他有孩子也只会是囡囡。
  所以囡囡是他的孩子,他肯定是被那个疯女人骗了。对方被自己捉奸在床,气恼羞窘得要死,说话自然没了理智。连文国咻地爬起身!想即刻冲到孩子身边去。
  自从他捉奸家里那女人后,把奸夫打了出去,又和女人大吵了一架,撕破脸皮,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而后女人被他关在家里,孩子则送去了女人的娘家。那女人娘家可重男轻女得厉害,不知道囡囡这几天收了多少委屈。
  可一站起身,连文国就看到了地上坐的,打电话的,抱着头痛喊的……
  对于赵秀英,连文国承认自己下不了手。至于老兔崽子……够了。连文国看了一眼陆勇凄惨的模样,目光扫向这个家里唯一还正常的陆凯之。
  陆凯之正叫着急救电话。
  家察觉到连文国突然看向他,他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回望过去。
  连文国道:“我以后不会再回这个了了,你也别让他们过去。”
  陆凯之心里一窒,电话那头的女声催促着,他恩恩两声,敷衍而过。然后他看着连文国眨了眨眼,呆呆道:“好,那哥你走吧,这边我照顾。”
  连文国看他一眼,转身。两兄弟就错开肩膀,越隔越远。
  赵秀英听着连文国最后的话,明白大儿子只是不想见她而已,陆凯之和陆勇是从不往老大那边去的。被亲生儿子这样排斥,赵秀英心里觉得难受不已,咬着牙看着床上的男人。她心里不禁想着,如果当初没有那些阻拦,会有多好……
  她的恨,从几十年前就埋下了根。到现在,她还恨着陆勇的家人。
  也因为恨,她在老连出事时接受老陆才那么快速,从来不是因为爱,而是当初因爱生出的恨让她无耻,放下心中的底线。她要的就是那想要紧巴巴着儿子的一家人,明明有儿子,却和没有儿子一样!
  赵秀英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床上陆勇喊叫,耳朵好像已经坏死。
  说来慢,但连文国出事到自杀,再到赵雪槐阻拦说服,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
  陆凯之打完电话,手足无措地看着头上绿液和红色的血迹交杂的老父陆勇。他慌张地摸了一边干净的衣服就想给对方捂住那些胀开的脓包,但是衣服还没盖上去,手被一本书砸开了。
  陆凯之看向书砸来的方向,双眼陡然一亮,朝着赵雪槐的方向“砰”地跪了下去。
  “赵大师!求求你救救我父亲!”陆凯之红着眼祈求。
  赵雪槐叹口气,道:“你让开,我来吧。”
  陆凯之连忙让开,让赵雪槐走到床前。
  赵雪槐伸出手,在陆勇头上几处穴位点了几下。先止住血,然后画下了一个简略的符箓。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陆勇的叫声更凄厉。
  这凄厉的声音让人听了就觉得头皮发麻,好像自己也有个伤口泡在来盐水里,又好像骨头缝里有把刀,在无情地钻入骨髓!
  陆凯之跪在地上,紧张地咬着看着,时不时看向赵雪槐的目光满是紧张。但这回他学乖了,上回否定赵大师的苦果,他不能再吃一回,老父的性命耽误不得。再说对方也救了想要自杀的大哥,行止可见人品非凡。
  反倒是自己这一跪,逼着人帮忙而已。陆凯之心思如电,心里闪过思绪万千。
  那厢,陆勇的声音也渐渐小了,头上的破包还在,只是没有流出绿色的脓水,也没有流出血液,看着不再那般触目惊心。
  陆凯之见陆勇无事,心中大松一口气,朝着赵雪槐的方向“砰砰”就是磕了两个头。
  赵雪槐避开半身:“不必如此。系铃人不介意了,我才出的手。”
  连文国最后的举动,已然是放下了这边,没有打断陆凯之的求救电话。
  老连当初自己忍着心理难受,让妻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无论那男人如何好如何优秀,都注定对老连是一种难忍的伤害。但兴许是忍惯了,老连不仅自己忍了,还告诉当初小小年纪的连文国被记恨赵秀英和陆勇,让他跟着两人好好过。只是碍着男人的最后一点颜面,老连也没和连文国说,连文国不是他的亲子,而是陆勇的亲生儿子。
  连文国心里觉得老连憋屈,替他气愤。多年之后,愤恨都被压住。只是没想到了连文国又亲手捉到了妻子出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和老连重合了,倒霉到一块。
  他把记忆里老连的难受强化,到自己这里就成了双重的耻辱,到了想想就能够让人癫狂的程度。
  于是他对陆勇动手了,把几年前偶然得到的绿瘴下到了陆勇身上。然后给赵秀英房里放了让人心神不宁的草药包,让赵秀英以为是老连回来了,两夫妻自此分崩离析。
  后来赵雪槐出现,连文国正对陆勇和赵秀英,自己的身世揭穿,往事中连文国不知道的部分也浮了上来。当年的赵秀英和陆勇是有错,但错得也不至于到死,所以连文国只是选择了离开,再不愿和这些人有什么瓜葛。
  自此一事,陆勇的寿命大打折扣,原本足八十的寿元只剩了几年,还得躺在床上渡过。
  赵雪槐出手说是救人,不如说是扫尾。到时候救护车来了,见了一头的绿包大概又要稀奇地研究,更甚者勾来记者上报。
  而当初陆凯之找上赵雪槐,就是为了给陆勇解绿瘴。虽然事情处理得不完美,但也是应诺了来时的话,赵雪槐只愿意做到这份上。
  “等会救护车来了人多,我先走了。”赵雪槐看着陆凯之还有磕头的趋势,也利落地转身走人。
  出了小区,外面展现的昆市街景比其瓦市繁荣得不止一筹,给赵雪槐一种时代穿梭的感觉。
  她晃晃头,把思路从陆家的麻线里揪出来,目光转向街边的两行商铺。
  她得先找个地方住着,然后去买买买。陆家这趟白跑了,不过之前她手里积攒的钱够花。
  来了异地,首先就是得给家人朋友带些特产。吃的喝的玩的,都是心意。赵雪槐算着村里的兰花婶子,其瓦市的唐姐,得给两位长辈买些女性用的补品。还有……说了要给她送罐头的程旭,也给他顺便带点东西得了,还有小哥赵文丙。
  接下来,赵雪槐找了一家酒店住了进去,大肆采买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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