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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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出来的胡姨娘听到这里,紧紧的咬住了嘴唇。
  到底啊,到底是……她的女儿是女儿,别人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她的女儿做出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拿出去够沉塘一百次了,可她却还要保着她,保着那一双外孙。
  可自己呢,女儿差点被毁了一辈子,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朝梁明之和梁友功等人看去。
  梁明之道:“……祖母。”
  梁老夫人回身看他,道:“你不用替他们求情,事已至此,都是她咎由自取!便是你们再如何说,我也不会原谅他们的!”
  小时候,祖母因为不喜母亲软弱,不喜父亲为一个妾室闹的侯府不宁,在母亲去世后,就丢下他去了二房。
  他一直是理解祖母的,毕竟,他也无数次的不愿意看见父亲。可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祖母原来和父亲一样,都这么自私。
  胡姨娘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但这里却看不见女儿。
  她眼里滚滚落泪,双拳紧紧相握,牙齿狠狠咬着嘴唇,“老夫人,您难道不给我一个说法吗?”
  梁老夫人眉间闪过一丝厌恶。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去照顾着明月!”她喝道。
  胡姨娘笑了。
  “我这个娘没用,照顾不好我的女儿。”她看向梁明之,“世子爷,您能帮我照顾好明月,照顾好您的亲妹妹吗?”
  梁老夫人想要呵斥她不知尊卑,可是张张嘴,又忍住了。
  而梁明之则点头,答应了胡姨娘。
  胡姨娘跪下来,对着梁明之磕了三个头,然后笑着说了声多谢。然后,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朝墙壁撞了过去。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胡姨娘头上开始流血,染了脸,红了眼,她说道:“世子爷,您别忘记答应我的事情。我去伺候夫人了,我会告诉夫人,您过得很好,娶了贤惠的妻子,继承了世子的位置,已经从当初让她担心的小娃娃,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姨娘——”梁明月冲了出来。
  哭喊声撕心裂肺。
  吴氏和王氏都落了泪,意嘉也不忍心再看梁明月此时的样子。
  “姨娘,姨娘,姨娘……”
  梁明月叫着、喊着、哭着。
  胡姨娘抬起手摸梁明月的脸,“明月,姨娘没用,保护不了你……也,给不了你讨说法了……你,你自己去要,好吗?”
  梁明月哭着摇头,“不,不,我不要!我不要这个说法,我只要你活着!来人,来人,快去请江老大夫过来——”
  胡姨娘想说不用了,可眼睛却好像要睁不开了。
  手也没了力气。
  傻孩子啊,姨娘就是活着,对你也没什么帮助了。
  今□□着梁老夫人赶走了梁培茵,你以为她来日还会喜欢你吗?留着郑绍俊这样的畜生,有梁培茵在背后出谋划策,他们哪日再行此事,姨娘也没办法帮你躲掉啊!
  到时候一切成了定局,便是姨娘再想用死帮你,也来不及了……现在,现在姨娘的死还有用,就当姨娘是最后一次帮你了。
  “明月,好好的,活下去!”摸在脸上的手忽然坠落。
  梁明月不敢置信的看着了无生气的胡姨娘,没有放声大哭,只是抬头尖叫了一嗓子。然后放下胡姨娘,起身走了过来。
  “祖母,我要一个说法!”她说道。
  梁老夫人久久不能言语。
  梁明之道:“把姑太太和表少爷表小姐送回房间,明日一早送他们回国公府,今生今世,不许姑太太一家三口,再踏入侯府半步!”
  梁友功和吴氏纷纷点头赞同。
  梁老夫人却只觉得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一个姨娘的死,安平侯府甚至不用办一场丧事。但梁明之却吩咐让胡姨娘在侯府正堂停灵,虽没有外人过来祭拜,但侯府的人,包括二房和三房的晚辈,都过来了。
  死者为大,虽不用下跪,但仍行了弯腰礼。
  梁明月自从胡姨娘死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意嘉知道她是记住了胡姨娘临死前的那句叮嘱,可却也知道,这样忍着不哭,对她根本就不好。伤不在自己的身,自己体会不了那种痛,意嘉说不出劝人的话,只能一直陪着她。
  胡姨娘在家停灵七日便入了土。
  梁明月也在回来的路上,终于抱着意嘉大哭了起来。
  她们的马车后面,坐着的是周意涵和梁明轩。为了一个姨娘的死,双腿断了不良于行的梁明轩也被带了出来,他自然是心情不好。尤其是看着对面坐着的周意涵,他的心情就更是不好,当初,若不是为了周意涵,他也不会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
  周意涵自然也很不痛快。
  一个姨娘,在娘家时那是她想打就打的,结果嫁进侯府,一个姨娘死了,居然还要她也跟着出来送灵。
  堂堂侯府,规矩都喂狗了不成?
  还是说,其实胡姨娘的死,是另有原因的?
  “二爷,你说这胡姨娘往日看着可是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算起来,自从梁明轩腿断后,她就很少见到他了。这一回,怕是有两三个月了吧?
  倒是流萤这个贱人,日日能陪在他身边。不过好在老天有眼,这么久了,也没叫流萤怀上!
  梁明轩压根没搭理她。
  揽着流萤的腰,叫流萤喂他喝水。
  周意涵气得咬牙,这对狗男女!
  “我也渴了,流萤,给我也倒杯水来。”她忍着火气吩咐道。
  流萤要起身,梁明轩却揽着她不许动,语气不善的道:“要喝水,自己没有手?”
  周意涵顿时火冒三丈,“梁明轩,你搞清楚,流萤是我的陪嫁丫鬟!而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梁明轩抬了抬眼皮子,十分不屑的道:“那又如何?你不想做我的妻子了?那正好,咱们和离,你回你的娘家,我娶流萤做我的妻子。”
  梁明轩断腿后虽然颓废了不少,然他长相实在可以称得上是貌比潘安,颓废了之后,看起来反倒是更多了几分味道。流萤从开始的不愿,到如今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上了他。
  而做正妻。
  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二爷,奴婢不敢奢想别的。”她低声说道:“只要能伺候您,只要能陪在您身边,奴婢就满意了。”
  “你这个贱人!”周意涵抬手,猛地一巴掌甩到了流萤的脸上。流萤吃痛,还没来得及呼痛,就觉得身子一抬,自己被甩在了一边,接着就见二爷自己推着轮椅向前,双手直接拽过二奶奶,车帘子都没拉,就把人推了出去。
  周意涵被梁明轩从疾驰的马车里推摔了出去。
  只觉得腰间一痛,当场就晕了过去。
  雪竹过来告诉意嘉,“夫人,方才二爷和二奶奶起了争执,二奶奶被二爷从马车里推摔了下去。”
  梁明轩和周意涵又搞什么?
  意嘉忍着厌恶,问道:“二奶奶伤的重吗?”
  雪竹道:“多处擦伤,但人已经晕了过去,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现在是在郊外,也请不到大夫,再说周意涵是好是坏是死是活,意嘉根本就不在意。她说道:“那就扶她去后面的马车上,带回去再请了大夫看吧。”
  回到侯府意嘉也没管她,直接把事情交代给了管家梁富,自己则送了梁明月回屋。一路上梁明月大哭了一场,现在身子疲惫,回屋里洗漱都没来得及就躺下了。
  意嘉看着丫鬟帮她洗漱好,又叮嘱了好好照顾后,才回了鸿雁堂。一到鸿雁堂,她就立刻叫来了宋涵和青竹,还有跨院那边一个伺候的二等丫鬟。
  这几日忙着胡姨娘的事情,她也没来得及提起送宋涵走的事情,而宋涵也就安心的在隔壁住了下来。
  人到了,意嘉就道:“表姐,我本该早些送你回去的,只是家里出了这个事情,我一时也没来得及。这样,你收拾收拾,待会儿就直接回去吧。”
  宋涵还不大想走,不过现在侯府刚死了人,她继续住下去也不好,就道:“好,那过段日子,你再接我过来玩。”
  意嘉没有应承,而是喊了青竹和那个二等的小丫鬟上前,对着宋涵道:“这次事情,惹了老夫人不高兴,日后这两个丫鬟在府里,便是有我看着,只怕日子也不大好过。表姐,我麻烦你件事,你把人带回去交给母亲,叫她看着安排一下。”
  那个二等的小丫鬟在侯府伺候多年的,一听意嘉的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不是家生子,被拉来充数也无所谓,就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但青竹却直接哭着跪下了,“夫人,奴婢不走。奴婢是您买来伺候您的,奴婢在您身边还不到一年呢,奴婢不走……”
  意嘉其实也舍不得青竹,虽然她不如雪竹会武功,也没有碧竹能干,可却是她亲自挑选出来的丫鬟。乖巧懂事,做事也认真,她真的是很喜欢这个丫鬟。可如今到底是因为梁培茵的事情,彻底的惹了梁老夫人不高兴了,她都担心自己日后会不会被挑理,何况青竹呢?
  若是梁老夫人知道,引得郑绍俊来鸿雁堂的是青竹这个丫头,她难保不会为了出气,而教训了青竹。
  老夫人要教训一个丫鬟,便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她身为孙媳妇,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屋里没有旁人,意嘉就轻声和青竹解释了一番。
  青竹听后虽然不说要留下来了,但仍旧哭个不停。
  宋涵就道:“青竹你别哭了,我是要嫁在京城的,到时候你就做我的陪嫁丫头好了。虽然没有意嘉这里那么体面,但是日后我来找意嘉玩,你也可以经常过来的。”
  意嘉失笑,对青竹道:“你看,你还没走,表姐就抢着要你了。不过你先回周家去,一会儿我把你的卖身契给你,你看看你是想留在周家,还是想跟了表姐去,或者是你想出府也行。你自己看,好吗?”
  青竹摇头道:“奴婢不走,奴婢早就没有家了,就算走也不知道去哪里的。”
  意嘉点点头,这个就随她的意思了。
  傍晚意嘉就送走了宋涵和青竹,去给梁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冯嬷嬷出来说老夫人身体不舒服,不想见人。她知道老夫人是心里不舒服,也没有多说,礼数全了,叫人挑不出话就是了。
  冯嬷嬷回屋,却看到梁老夫人在屋里抹眼泪。
  她叹了一口气,过去劝道:“老夫人,您可别再哭了,再哭下去,眼睛受不得的。”
  梁老夫人问道:“走了吗?”
  冯嬷嬷道:“嗯,走了。”
  梁老夫人便不再说话了。
  冯嬷嬷继续劝道:“老夫人,您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姑太太和表少爷表小姐回了国公府,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他们都还是好好的。而且三老爷也在着手给表小姐找婆家了,您就放心吧。”
  梁老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我今儿中午,梦到老侯爷了。”
  冯嬷嬷微愣,老夫人都有十多年没有提及故去的老侯爷了。
  “他说,都怪我……”梁老夫人哭得更厉害了,“怪我,没有管好培宁,没有教好培茵,这个家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我的错。”
  “老夫人……”
  “冯嬷嬷,你别劝我了,我也知道,都怪我。我没有在担心培茵,我是在怪自己,她原先不是这样的,早年要是她丈夫死的时候,我能多开导开导她,多教教她,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的。还有培宁那里,当初要不是我说方氏久久不孕,硬是给培宁纳了妾,方氏和培宁说不定现在都还好好的……冯嬷嬷,这都是我的错啊,是我太一意孤行目中无人,所以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梁老夫人打断了冯嬷嬷的话。
  冯嬷嬷眼睛一酸,握住了梁老夫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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