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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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想说什么呢?
  她没有得到答案,很快昏死了过去。
  等江九幺再醒过来,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她发现自己被丢进了柴房,身底下垫着的是扎人的干稻草,这让她想起了在泽光家的那些日子。
  可惜……小鬼已经不在了。
  她苦笑一声,正准备挣扎起来,却瞥见身侧有个小小的身影。
  她一惊喜,下意识转头喊道:“小……少爷,是您啊。”
  是的,在她身边的不是小鬼,而是高杉晋助。
  但失落很快又被疑惑代替,她看着出现在身边的高杉晋助分外不解,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不是被高杉秋树罚去关禁闭了吗?
  高杉晋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说道:“我是偷跑出来的。”
  ……妈呀,少爷是有读心术吗?
  可这么一来更加难解释为什么他会偷跑来这里,难道是因为他被罚饿肚子,以至于忽然想起来他不要吃的午饭还在她这儿存着,所以特地来找她要回去的吗?
  想到这里,她忽然开始紧张,说话都变得结巴:“少、少爷,那个什么……您的午饭我……那个……我给偷吃了!你要是想揍我就趁早!但千万别揍后背!我怕疼!”
  她所幸一口气说完,但到最后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直到后背传来了冰冰凉凉的触感,那火烧火燎的棍伤很快得到了舒缓。
  “这药膏见效很快,记得别碰水。”
  她愣住了,侧头看着高杉晋助正在细细地往她背上摸着药膏,虽然仍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但眼底似乎有了些别的什么。
  江九幺这才意识到眼前高杉晋助,哪怕表现得再怎么少年老成,现在的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她笑了起来,忽然有些感怀:“谢谢,少爷。”
  “……嗯。”
  良久之后,江九幺得到了高杉晋助的回复,哪怕只是一个音节。
  *
  那晚之后,高杉晋助便没怎么来柴房了。
  江九幺原以为自己真的会被丢在这个地方自生自灭,但没想到第二天夜里,她虽然没有等到高杉晋助,但迎来了睡在她隔壁铺的大助。
  大助为她带来了一碗饭和伤药,还说会帮她敷药,这让她非常感动,毕竟后背这种部位真的很难自己搞定。
  可很快她发现,这药覆在背上的感觉跟前一晚高杉晋助替他抹的一模一样。
  大助这才告诉他,这些都是高杉晋助交代的,他答应了高杉秋树会回讲武堂认真地学习,这才让她得以治伤,还能吃上饱饭。
  江九幺感动地酸涩了眼眶,明明连挨了那么狠的一顿揍,她都愣是没有掉一滴眼泪。
  那之后她一直受着大助的照顾,而大助也会为她带来最新的消息,比如西院的厨娘跟马夫好上了,比如东院的阿美跌折了右腿,比如听说少爷又在讲武堂大闹了一阵。
  江九幺望着窗外出神,其实她一直在等高杉晋助出现,虽然不知道见了面能说什么,但她真的很想再见到他。
  这么想着,她心中念及的家伙竟从门外走了进来,吓得她差点没把刚塞进嘴里的鸡腿吐出来。
  “……少、少爷。”
  高杉晋助嘴角一抽,一副特无语的样子:“看来你是好透了。”
  她讪笑着摸了摸嘴巴:“好说好说,都是托少爷的福。”
  后来,高杉晋助告诉江九幺,没来看她的这几天,他在神社遇到了个古怪的银发小鬼,还有个看着人畜无害实则无比彪悍的长发男人。
  他说那男人叫吉田松阳,听说在乡下开了间小小的私塾。
  作者有话要说:  joy4三缺一登场!
  第6章 <06 幕末余晖(四)
  说实话,江九幺不是很懂高杉晋助近阶段的人生爱好。他总是会乐此不疲地跑去那个叫松下村塾的地方,然后……踢馆。
  是的,他跑去个学堂踢馆,然后每天都一身伤的回来,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人看着怪心疼的。
  唉,一看就是又挨揍了。
  江九幺不愧是有邪神大人保佑的,休养了没几天就好了伤痛。因为在高杉晋助的坚持下,仍留在他身边侍奉。高杉秋树看在她挨了这么一顿好打,以为她断不敢再犯事,便随了儿子的愿,不再过问。
  这天她跟着高杉晋助一起去踢馆了,就算打不过别人,也能在旁边为自家少爷呐喊助威,她甚至做了两面小旗子当道具。
  可没想到,她一进屋就看到了个熟人,对方也一脸震惊的样子。
  “是你!!!”
  “是你!!!”
  是的,此刻正没大没小指着她的正是那天偷吃她饭团的银发天然卷小子坂田银时。
  高杉晋助站在中间,向两边望了望:“你们认识?”
  哼,何止认识!
  她一把拍在自家少爷肩膀上,又一指对面那臭小子:“少爷,给我玩命儿地揍他!”
  要知道,她家少爷可是剑道好手,没少把讲武堂那些大他好几岁的败家子揍得找不着北。
  坂田银时听了这话,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挖着鼻孔把手中的竹刀扛在了肩头,挺着个死鱼眼说道:“喂喂,还不知道谁揍谁呢。”
  什么?!竟然敢这么嚣张!
  她愤愤不平,她怒火中烧,她绝对要在这小子被打得满地找牙之后狠狠地嘲笑他,结果……结果高杉晋助被打倒在地,昏迷不醒。
  据围观群众说,今天这一次比以往的都惨。
  坂田银时站到她面前挑起半边眉毛,分明是挑衅的模样。
  她明白了,这家伙分明是把对她的不满发泄到了高杉晋助身上,这种迁怒的行为未免也太孩子气了。
  她刚要发作,却见坂田银时身后走来了个笑脸盈盈的长发男人,在与她对视的下一秒出手敲了他脑袋一下,而就这一下,直接把人打进了地板,木板碎裂的画面简直跟特效一样可怕。
  “武士间切磋是好事,但出手过重可是不行的,银时。”
  她震惊了,明明他出手更重吧,都把人打进地板了啊喂!
  “真是抱歉。”长发男人又出手把人从地板里拎了出来,然后向她一脸歉意地笑道,“是我的学生做得太过了,我会照料好这位小小武士先生的。”
  江九幺本来是一肚子火的,甚至想跟坂田银时比拼一番拳脚功夫,哪怕她完全不是对手。但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再多的火气也慢慢消失在了他的笑容里。
  后来江九幺才知道,眼前的长发男人正是这家私塾唯一的老师,吉田松阳。
  高杉晋助被安置在了私塾后院的一间客卧,江九幺在他身边替他将脸和身体擦拭干净,又简单涂抹了伤药缠上绷带,她都能想象被高杉秋树看到少爷这副样子会是怎样的勃然大怒。
  她叹了口气,收回毛巾后连同木盆一起端了出去,但没想到在回来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个银毛天然卷,对方给了她一个噤声的眼神。
  江九幺朝屋里伸长脖子看了眼,原来是自家少爷已经醒了,正跟吉田松阳在说些什么。
  她知道偷听不好,但忍不住竖起耳朵趴在了墙上。
  高杉晋助在跟吉田松阳就“何为武士”这一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深刻探讨了一番,这话题对于江九幺而言枯燥又乏味,毕竟她从来都不是武士。
  但吉田松阳的一番话仍是敲击了她的内心。
  他说所谓武士道并非只是指为国家为君主尽忠竭力这一条路,而是约束弱小的自己成为更强大的自己的一种意志,是沿着自己认定的意志不断努力的志向。
  他说对他而言,大家都是出色的武士,就算出身卑微,就算没有要保护的君主或战斗的剑,也能秉持着自己的武士之道成为各自心目中的武士。
  他还说高杉晋助是在人生的道路上迷了路才会到这里来的,他也是如此迷茫着,但只要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武士就好了。
  江九幺觉得吉田松阳的鸡汤炖得还是不错的,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她看了眼三分钟前莫名跟自己互掐上的坂田银时,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样一个看起来桀骜难驯的孩子会老老实实地跟着那个男人。
  他的强大,和温柔同在。
  可如果是她这种不小心从一百多年前迷路而来的存在,不知道又能在这个时代成为什么呢?
  她忽然有些期待。
  *
  这之后,高杉晋助跑去松下村塾踢馆的频次更高了,显然吉田松阳的鸡汤对他格外适用,而他对能战胜坂田银时这件事更加执着。
  江九幺曾用一块糕饼跟村塾的其他学生打听过坂田银时,他们说他是吉田松阳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
  这么想来,他们或许还有些相似,毕竟都从尸堆里爬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有了为活命而不得不变强的理由吧。
  高杉晋助没有在坂田银时手里讨到半点便宜,每次都被打得一身伤,讲武堂的那些纨绔子弟更是每天明里暗里的嘲笑他。
  高杉秋树那儿也藏不住,他以为自己的儿子又是跟哪家大门大户的公子打了起来,便请出家法惩戒了他一番,更是抛出了再闹事就逐出家门的狠话,还不许江九幺给他准备饭食。
  高杉晋助习惯性地去了神社思考人生,江九幺跟过去替他上药,忍不住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期间,那为数不多让她记住的假发同学还送来了饭团,更是以“不喜欢吃”这种烂借口。
  果然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假发同学在离开之前问了高杉晋助是否有找到什么?
  “什么也没有,但是……”高杉晋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望着天空,像是真能望到什么似的:“我明白了自己很弱,我明白了比我强的人还有很多,那么至少我想成为比他们还要强的武士。”
  这个答案很标准。
  江九幺知道那是长久以来的困扰着自家少爷的问题,而他其实已经找到答案了。
  三天之后,在与坂田银时的第不知道多少次交战中,高杉晋助一本定了胜负,第一次战胜了坂田银时。
  同时,松下村塾收留附近小孩并在课堂上批判幕府政治、推翻国家的传闻不胫而走,高杉秋树也得到了自己儿子亦混迹其中的消息。
  那晚高杉晋助又被家法伺候了一次,更是吊在棵高树上以作惩戒。
  月亮又大又亮,就像个摊得正圆的大饼。
  江九幺抬头望了眼自家少爷,她说自己饿了。
  高杉晋助没有搭理她,不过从他肚子传来的叫声可以判断,他也饿了。
  她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一留神差点从的凳子上摔下去,赶紧一把抓住了高杉晋助的两条腿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喂!甚兵卫!”
  高杉晋助还是个孩子,被这么壮硕的男人忽然下意识地一拉,他都觉得自己的腿跟身体脱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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