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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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个小道人笑答,“大人放心,师叔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南风闻言放心不少,此行他纯属观摩学习,可不能为了增长见识,害了人家性命。
  前行不远,到得峡谷边缘,这条峡谷虽然很长,却并不宽,窄的地方不过五六尺,众人自狭窄处跳到对岸,自庙宇东侧绕往北门。
  破庙东侧的院墙有一处坍塌,自缺口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情形,院子里没有像其他庙宇那样摆放香炉或鼎炉,而是南北放着两列石像,西面有三座,东面有七座,共十座,这十座石像每一座都有两人多高,雕的都是巨蟒,亦可能是蛟龙,头上无角,鳞爪鲜明,很是逼真。
  不过这十条蛟龙的形态有些奇怪,全是受刑的情景,或受烈火焚烧,或被绳索捆缚,亦或刀斧加身,再或万箭穿身,十条蛟龙,十种刑罚。
  见到这十条受刑蛟龙,南风心里越发没底,不过他早就能够观察气色,这破庙虽然有些阴森,却也没有妖邪鬼魅之气显现。
  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不安也得安,总不能中途退回去。
  端详过后,南风与天寻子等人绕到北面,门是双开铁门,但此时早已经锈住了,一个小道人上前推了推,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众人只得回到东墙缺口,天寻子冲其中一名小道人伸手,后者会意,立刻送上几面精巧蟠旗,天寻子环绕破庙,自三面插旗,又回到缺口,以朱砂画就太极图形,再以柳枝卷绕符纸,分插太极双鱼的鱼眼。
  天寻子所用的这种方法天木老道先前也曾经用过,用来窥察阵内妖邪道行如何,不过这种阵法貌似不是非常准确,因为天木当日就没有窥察到白犬的存在。
  窥察的结果是两根柳枝纹丝不动,这种情形有两种可能,一是破庙里没有妖邪鬼魅,二是里面的妖物或者鬼物被封住了。
  天寻子貌似早已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也不意外,迈步跨过那坍塌的院墙。
  这处破庙没有厢房,也没有窗户,只有一道大门,大门高九尺,宽八尺,锈迹斑斑,竟然也是铁门。
  铁又称恶金,是可以阻隔气息的,以铁为门,更说明这里面封印有阴邪鬼物。
  那铁门很是厚重,天寻子推它不动,南风身拥升玄修为,倒是有把握击倒铁门,但他并未急于出手,而是往西走了几步,这里有棵树,自墙根儿生出,将外墙顶出了一道裂缝。
  打量过后,南风找到几块松动灰砖,伸手将其拔出,自缺口向里张望。
  “大人,里面有什么?”一个小道人既紧张又好奇。
  “钟,一口巨大的铜钟,周围全是人头……”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何方妖孽
  屋子里很是空荡,正中放着一口铜钟,很是巨大,高近两丈,需要三人合抱,元安宁住处西面的钟楼里那口破钟不算小了,但是跟这口钟相比还是小了很多,此外这口钟的样式也与钟楼里的破钟不太一样。
  钟是倒扣在地上的,周围放了一圈儿人头,有些头骨只有海碗大小,明显属于婴孩。
  看罢下方的头骨,南风又将视线移回了铜钟,那铜钟虽然放在这里好多年,却并没有锈蚀发绿,仍然很是光亮,钟身上刻有很多奇怪图形,定睛细看,不是图形,而是文字。
  铜钟上的文字他并不认得,却感觉很是眼熟,再细看,心跳陡然加快,铜钟上的文字竟然与龟甲上的文字很是相似。
  就在南风定睛细看之际,天寻子伸手拉开了他,南风疑惑回头,天寻子摆手说道,“此处硫磺气味很重,庙里定有大量朱砂,闻久伤人。”
  南风道了声谢,手指孔洞冲天寻子说道,“道长,你看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天寻子凑近缺口向里张望,片刻过后收回视线,皱眉摇头。
  “先退出去吧,等天亮之后再来。”南风建议。
  天寻子点头同意,众人原路回返,越过峡谷,回到南岸,寻到避风处,生火休息。
  话唠儿烦人,闷葫芦更要命,天寻子吃过干粮便闭目养神,也不与南风说话,那两个小道人先前走了很远的山路,此时也都累了,互相依靠着睡了。
  南风就近寻找柴草,看守火堆,与此同时暗自思虑,且不管那破庙里藏着什么,此番过来都算是造化了,那铜钟上的文字与龟甲天书上的文字极度酷似,可以将其誊抄下来,与龟甲天书上的文字进行对比,哪怕比对不出龟甲天书的内容,日后也可以拿着铜钟上的文字出去请教别人,而不虞被有心人发现天书端倪。
  想罢此事,又想那破庙里的蛟龙石像,那十座蛟龙受刑的石像有何用处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雕刻这些石像的人定然有着极大的势力,寻常人等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财力雕刻如此巨大的石像。
  再者,那建造庙宇的灰砖以及那两处偌大铁门也都价值不菲,要建造这么大的庙宇,至少也得花费万两白银,这还不包括大殿里的那口巨大铜钟,在他和胖子到来之前,盂县穷的叮当响,粮仓能饿死耗子,这处庙宇不可能出自县衙之手。
  那口钟倒是可以作为线索,此时的钟可以分为四种,奏乐的乐钟,皇家用的朝钟,报时用的更钟,还有道观寺庙用的醒神钟,先前那口大钟比长安的更钟都大,样式与更钟也不相同,极有可能是某个朝代的皇家御用朝钟。
  眼下已经开春了,但夜晚还是很冷,为了御寒,南风将篝火烧的就旺,火只要烧旺了,湿柴也能着,就近取材,也不费事。
  添加了柴草,南风放下柴刀继续思虑,为了安全起见,他已经不准备捉鬼了,明天天亮之后将那铜钟上的文字誊抄下来就回去,那口钟周围全是人头,还是不动为妙。
  想到人头,南风忽然想起一事,破庙里只有人头,却没有尸体,而白犬先前所在的那处山谷里有处很大的石屋,那里有很多尸骨,却一颗头颅都没有。
  破庙离那处山谷只有几十里,破庙里的头颅混杂有婴儿骨头,有老有少,由此可见那些头骨很可能属于先前生活在山谷里的那些人,有人将他们杀掉,将头颅带到了此处。
  当初他曾经查看过石屋里的情形,在那里曾经发现了几块灵位,那些灵位木牌属于韩姓家族,由此推断,铜钟下面扣着的应该是一个姓韩的人,围绕着铜钟的那些头骨都是此人的家人或者亲眷。
  想到此处,南风的思绪被不远处的小道人打断了,那小道人好似正在做梦,说起了梦话,“此地不宜久留。”
  南风抬头看了那小道人一眼,也没在意,拿了柴刀起身想要砍柴,刚一起身,小道人又道,“留在此处凶多吉少,早些走了,保全性命。”
  南风皱眉回头,小道人不是在说梦话,而是被阴魂附身,假小道人之口跟他说话。
  阴魂附身于人,人的气色会有变化,但他却并没有发现这小道人的气色有异,惊诧之下便呼喊天寻子,“天寻道长,天寻道长。”
  喊了两声,天寻子毫无反应,南风走过去推他,推了几下,仍无反应。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将火灭掉,快些走了。”小道人双目紧闭,说话却很是清晰,暗夜之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你是何人?”南风正色问道。
  “我乃……糟了,它来了。”小道人说到此处突然站起,抓起一根树枝狠命抽打篝火。
  见他举动疯癫,南风也不敢加以阻拦,小道人将篝火扑灭,双腿一软,萎靡倒地。
  小道人瘫倒之后,天寻子和另外一名道人同时苏醒。
  “天寻道长。”南风看向天寻子。
  “我听到了,”天寻子抬手擦汗,“此物不是鬼魅,鬼魅魇不住我们。”
  南风刚想接话,忽然发现西北山中出现了一道紫色气息,那气息紫中带黑,正自二十里外向此处快速移动。
  “西北山中出现了一个厉害的异类,正在向咱们这里移动。”南风急切的踩踏着篝火余烬,“快离开这里,躲远点儿。”
  天寻子抓起包袱,背起那个先前被附身的小道人,与另外一个牵狗的小道人向南跑去。
  南风踩灭火星,拎上公鸡追了上去。
  奔跑之际,南风频频回头,那道紫色气息速度极为迅捷,眨眼之间已经到了十里之外。
  往南是平坦区域,藏不了人,南风便拉着天寻子等人改道向东,躲到了一处山丘后面。
  刚刚躲好,一道巨大的黑影就出现在了破庙的西北方向,此物当是虎豹之属,纵身跳跃,一跃数里,转瞬即至,落于破庙屋脊。
  距离一近,南风看清了那黑影的真容,那物虽有猛虎大小却并非老虎,而是一只巨大的弓背青狼。
  那青狼自屋顶上左右张望,随即纵身落地,跳跃之时还是青狼,落地之后已幻化为一长相英俊的青年秀士。
  南风捏着鸡嘴,又示意小道士捂住狗嘴,以免黑狗乱叫,惊动了狼妖。
  那狼妖幻化的年轻秀士落地之后抬起了右手,貌似在掐指捏诀。
  片刻过后,那秀士垂下右手,微微跺脚,一个学究模样的老者凭空出现,站立于秀士面前。
  那年轻秀士貌似在与那老学究说话,看那老学究唯诺神情,似乎对那狼妖变化的年轻秀士很是惧怕。
  “那老头儿是这里的土地?”南风低声问道。
  天寻子点了点头,“应该是的,先前寐住我们的想必也是他,这妖孽不知是何来历,竟能拘遣土地。”
  那狼妖与土地说了什么南风自然不得知晓,不过根据二人指点的方位来看,狼妖应该是询问土地是不是有人来过,而那土地可能回答已经被他赶走了。
  那狼妖与土地说话貌似很不客气,土地一直低头听训,最后那狼妖又指着破庙说了几句什么,土地连连点头。
  狼妖围着破庙转了一圈儿,这才现出原形,腾空而起,往西北去了。
  “土地天职虽小,却是正神,这妖孽竟敢驱策土地,定然大有来头。”天寻子皱眉摇头。
  南风也在皱眉,但他想的不是这狼妖是什么来头,而是这破庙的铜钟下面究竟扣着谁……
  第一百六十二章 肆意妄为
  狼妖走后,那土地也消失无踪,破庙周围回归寂静。
  天寻子歪头看向南风。
  南风知道天寻子为什么看他,那土地受狼妖驱使,负责看守这处破庙,有土地看守,他们自然不能前去降妖捉鬼了。
  到得此时,他也不想开眼界长见识了,但也不想就此离去,因为那口铜钟上的文字与龟甲天书上的文字极为酷似,他有心将那些文字誊抄下来。
  斟酌过后,南风冲天寻子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自山下等我。”
  天寻子很是疑惑,“此地不宜久留,大人为何不走?”
  南风自然不能告诉天寻子龟甲天书的事情,便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说先前那峡谷石屋里有大量无头尸骨,此处又有诸多头颅,身为本地官差,总要查个究竟。
  这个理由在天寻子听来多少有些牵强,都死了几百年了,现在查案毫无意义,不过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南风有其他留下的理由,想了想冲那两个小道人说道,“你们连夜下山,我与大人明日就回。”
  南风本想连天寻子一起差走,但沉吟过后并没有那么做,天寻子终究比他懂得要多,留在此处可以应对突发情况,此外,天寻子哪怕见到他誊抄铜钟上的文字他也有理由解释,只说为了查案寻找线索。
  两个小道童连夜走了,鸡和狗都带走了,桌案也都背走了,天寻子只留了一些简单的行头在身边。
  先前闹了那么一出儿,二人便不敢再生火了,蜷坐在避风处,夜晚寒冷,下半夜开始下霜,南风便拿出酒水与天寻子暖身,起初天寻子不喝,后来实在冻的受不住了,也喝了。
  如果跟天木老道在一起,可以谈话请教,过的还快一些,换成这么一个闷葫芦,就格外难熬,打坐练气固然可以舒活气血,却也不能完全抵御寒冷。
  好不容易熬到太阳升起,南风又困又乏,本想晒着太阳睡上一会儿,天寻子却急于离去,催他前去破庙查看,早去早走。
  南风有心过去誊抄文字,又担心土地有所察觉,想过之后让天寻子去西方二十里外放把火,来个调虎离山。
  放火烧山在此时可是死罪,太清道人虽然不戒杀生,却也不会枉杀,山火一旦烧起,会有很多无辜鸟兽遭殃。
  见天寻子犹豫,南风猜到他在顾虑什么,便给他出了个主意,选那些不能大范围蔓延的地点放火。
  踌躇过后,天寻子还是去了,吃人家的嘴短,刚得了五十亩土地,总得为人家做点什么,眼下也不能抓鬼降妖了,若是连放火都不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待天寻子走后,南风拿出朱砂罐,拔掉木塞,往里面添倒酒水,朱砂得用酒调和,用水和不开。
  半个时辰之后,西山开始冒烟,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南风自藏身之处出来,提气轻身,往北飞掠,实则他现在只能算飞跃,一次借力只能跳出七八丈,还算不得飞掠。
  此前他早已想好了细节,一旦动手,极为迅速,越过峡谷,进入破庙,将破庙铁门西侧的缺口扩大。
  刚拔出几块灰砖,耳畔就传来了老年男子的声音,“你想作甚?”
  南风转身回头,不见人影。
  “为何滞留不去?”声音难寻来处。
  “你是本方土地?”南风问道,昨夜土地是附身于小道人,借他之口说话,声调都是小道人自己的,这老年男子的声音应该才是土地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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