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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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我怀疑杀他的人是个厉害的道士。”南风说道。
  “何出此言?”瞎子很意外。
  “房门关着呢,除了会穿墙术的道士,别人也进不去,会穿墙术的肯定不是草包。”南风分析道。
  瞎子没有立刻答话,停了一会儿才接话道,“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言当真不虚,你自闹市长大,见多识广,阅历心智远超乡野同龄。”
  得到瞎子的表扬南风自然高兴,“师父,我猜对了?”
  “便是不对,差的也不远。”瞎子说道。
  南风虽然聪明,城府却不深,“师父,我还能往下猜,但我怕您生气。”
  “能够静心推敲是好事,但说无妨。”瞎子出言鼓励。
  “那人头跟您的对话我听到一些,”南风拉着瞎子沿着南墙边的小路往西走,“根据他说的那些话,我感觉这个道士应该认识官府的人,是他让官府来客栈追查的,这个人跟官府的关系可能非同一般,不然的话官府不会不过堂就把人杀了,杀人是为了灭口,不让别人知道那个老人来过长安。”
  “也可能那道人自身便是官员。”瞎子接口说道。
  “我也这么想,但我没敢说。”南风说道。
  “没事,”瞎子语气之中透着满意和欣慰,“把你心中所想全都说出来。”
  得瞎子鼓励,南风彻底没了顾虑,“杀人的这个人应该就住在长安,他杀人是为了免除后患,这个人又能调动官府,长安城里权力最大的道士就是护国真人了,这事儿就算不是他干的,也肯定跟他有关。”
  南风说完,瞎子嗯了一声,“接着说。”
  “没了,说完了。”南风笑道。
  “如果真是龙云子所为,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瞎子出言引导。
  “龙云子就是护国真人?”南风还不知道护国真人的道号。
  瞎子又嗯了一声。
  “老头儿的包袱没了,肯定是抢东西。”南风说道。
  瞎子又问,“抢什么?”
  “他想要的应该是咱们刚才找到的那个龟甲,但他可能被老人骗了,拿了个假的。”南风言罢不等瞎子发问又接着说道,“他杀人灭口是因为他自以为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老人敢把龟甲扔在别的房间的火炕下面,也是因为他感觉自己把假东西交出去就不会死了,但他没想到对方拿到了东西也没饶了他。”
  瞎子缓缓点头,“你现在知道这片龟甲是什么了吧?”
  南风本来还没想到这片龟甲是什么,但瞎子的语气提醒了他,结合这几日自东城举行的法会,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物,“龟甲就是天书。”
  “不错,天书本是刻在龟甲上的,共有九片,这是其中之一。”瞎子沉声说道。
  二人说话的工夫儿,迎面走来一个打更的更夫,这个打更的更夫很聪明,并不盯着二人看,而是仰头看天,敲着梆子,唱着‘天下太平’往东去了。
  打更是个危险的行业,晚上出来的人十个有九个是见不得光的,盯着人家看很容易招灾,此外,五个更次分别有不同的唱词儿,此时五更天的唱词儿是天下太平。
  更夫的出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随后一段时间二人就没有交谈,快速回到了西城客栈。
  回到客栈时天已经快亮了,二人并没有在客栈里停留,收了衣服拿上包袱离开了客栈。
  “南风,真是辛苦你了。”瞎子不无歉意的冲哈欠连天的南风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师父,咱现在去哪儿?”南风问道。
  “回南国。”瞎子说道。
  南风点了点头,带着瞎子走向南门。
  这时候除了周边的一些外族,南方和北方地区共有三个国家,他们所在的魏国是其中之一,东面还有一个魏国,梁国在南方,瞎子说的南国就是梁国。
  出城时南风一直在左右张望,出得城门之后又频频回望,长安是他和朋友长大的地方,而今朋友散了,他也要走了,今天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瞎子感觉到了南风的忐忑和失落,“男儿当有四方之志,总有一天你会再回来的。”
  “他们都不在了,回不回来都是一样的。”南风还是很失落。
  “无需悲伤,你想念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想念你。”瞎子说道。
  “师父,您到底多大啊?”南风回头问道,瞎子这句话充满了柔情,这样的话通常不会出自老人之口。
  “道不问寿。”瞎子微笑摇头。
  “我猜您可能不到四十岁。”南风说道。
  瞎子笑了笑,未置可否。
  由于城里之前开过法会,出城之后,不时会有一些参加法会的江湖中人骑着马自二人身侧疾驰而过,南风把瞎子往路边带了带,以免他躲闪不及被马撞到。
  “师父,您说护国真人知不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是假的?”南风低声问道。
  瞎子摇了摇头,“想必还不知晓,龙云子资质超凡,乃玉清宗最为年轻的居山真人,一心想将玉清宗发扬光大,但他太过年少,急功近利,行事过激,有误入歧途之虞。”
  “师父,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想通,一般人得了武功秘籍都会躲起来偷偷修炼,他倒好,大张旗鼓的亮了出来,他就不怕别人来抢啊?”南风问道。
  “你有所不知,三清各宗各有布道疆域,这西魏乃玉清宗地界,他上得皇帝支持,后有师门倚仗,谁敢为难于他?”瞎子说道。
  “就算不怕抢,也没必要拿出来招摇啊,自己偷着练习多好。”南风初入江湖,见识浅薄,听瞎子一说才知道三清各宗还有势力范围。
  “你又不懂了,”瞎子再度摇头,“龙云子初掌国事,急于显能立威,法会之举旨在敲山震虎,让那些武道中人安分守己,莫生是非。”
  南风点了点头,瞎子说的有点文绉,说白了就是新官上任,把下面的人都召集过来吓唬吓唬,让对方别闹事儿造反。
  “对了,师父,太清宗和上清宗都在哪国布道?”南风问这话并不是单纯的好奇,之前瞎子说过‘回南国,’这说明瞎子原来就在南国,也就是梁国。
  “上清宗掌东魏教事,太清宗掌梁国教事。”瞎子答道。
  南风心里有数儿了,瞎子应该是太清宗的……
  第十五章 万法之源
  出城没多久太阳就出来了,太阳升起之后官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有骑马出城的江湖中人,也有挑着担子进城的菜农和樵夫。
  南风本来还想问问天书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人一多说话就不方便了,他就暂时把这念头压了下来,扛着蟠旗引着瞎子低头赶路。
  此时在官道上行走有个规矩,男人靠右,女人靠左,中间走车马,这是官家定下的规矩,不过规矩都是定给平民百姓的,那些江湖中人根本就不管这一套,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闷头儿走路也无聊,隐秘的事情不能说,说点儿别的总可以,由于路上多有江湖中人,南风问的就是江湖的事情。
  瞎子见闻广博,对江湖之事了如指掌,说起来如数家珍,江湖上门派众多,单是二人眼下所在的魏国就有好几百个,来参加法会的门派只是其中一部分。
  一个门派要想在江湖上立足,就必须有生存之道,靠人数取胜是最简单的方法,但这个方法有个毛病,那就是朝廷不允许,因为人一多就容易造反,所以目前的门派人数都不是很多,人数最多的三清本宗也不过几千人,很多小的门派甚至只有一两个人。
  无法以人数取胜,武功绝学就成了一个门派安身立命之本,大部分门派都有一门或者几门武功绝学,这些武功绝学的来处各不相同,大部分是自道家衍生出来的,也有古代传下来的,还有一些则是天赋过人的门派掌门自创的,这些武功绝学大致可以分为五大类,分别为灵气内功,兵器技法,暗器机关,岐黄毒术,旁门杂学。
  这五类武功绝学每一类又分出很多分支,以内功为例,根据修炼经络和练气方法的不同,又可分为固本,刚猛,阴柔,横练等很多小类。
  再以兵器技法为例,十八般兵器皆有不同的攻防套路,包含了各种剑法,刀法,枪法,棍法,种类非常繁杂。
  暗器机关顾名思义就是擅长制造和使用暗器,布置机关,这些门派虽然自身功夫较弱,但其他门派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门派制造的机关暗器诡异危险,令人防不胜防。
  岐黄就是百姓所说的医术,岐伯和黄帝是医术先祖,所以医术又叫歧黄之术。不过医术并不是只能用来救人,还可以用来杀人,学医之人通晓各种药理,配制毒药轻而易举,这些门派在江湖上地位很高,江湖中人成天打打杀杀,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哪一天就不挨上几刀,一旦受了伤总要找人医治,万一被人毒的口吐白沫总得找人解,所以江湖中人通常不会去招惹以岐黄毒术立足的门派
  旁门杂学包含的种类就更多了,小偷飞贼算是旁门,挖坟赶尸也是旁门,连开窑子卖笑的也归为此类,这些门派徘徊在正邪之间,渗透于市井庙堂,多为道门中人所不齿,视为下流。
  所有这些门派彼此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按瞎子的说法,这些看似复杂的江湖关系和恩怨情仇,归根结底都是由利益引起的,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名声,钱财,地盘儿,门徒,甚至是女人,都可以归为利益。
  瞎子虽然了解江湖却看不起江湖,在他看来江湖就是个恩怨场,江湖就是个大染缸,争的都是小利,夺的都是俗物,在他看来,参天悟道方为正途,济世救苦才是上品。
  目前江湖上名声比较响亮的那些门派,所用的技艺大部分来自道家,由道法衍生而来,要练内功就要了解经络灵气,要学习岐黄之术就不能撇开阴阳五行,连那飞贼所用的轻身之术也是借鉴了道家的练气法门。
  灵气的修行不但可以强健自身,还能够增强武功招数的威力,正因如此,各大门派都对灵气的修行非常看重,而最上乘的练气法门都掌握在玉清,太清,上清这三宗的手里,要想获得上乘的练气法门,他们就要通过各种途径,使用各种方法自三清各宗获取。
  但三清各宗对自身所拥有的修行方法,也就是那九部真经都异常重视,尤其是居山部,洞渊部,太玄部这三部真经一直以来都密不外传,哪怕是本宗弟子也不能尽数得授,除非是掌教亲传弟子才有资格参习,而那最为上乘的太玄真经,更是只有掌教选定的下一任掌门弟子才能得授。
  三清各宗的这种做法不无藏私守本的私心,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上乘的修行方法能够让修行之人获得巨大的能力,他们必须确保这种能力不被心术不正的人拥有,若是心术不正之人修行了高深的法术,势必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轻者杀生害命,为害一方,重者反逆阴阳,改朝换代。
  在这种情况下,江湖上的门派与三清各宗的关系就比较微妙,一方面有求于人,希望与三清各宗搞好关系,得到指点。另外一方面则是心存怨恨,怨恨三清各宗秘守不授。
  “师父,这九部真经的前六部是不是已经被那些门派知道了?”南风插嘴问道。
  瞎子点了点头,“虽不尽知其详,却也算不得秘密了。”
  “怪不得龙云子讲高玄真经没人听呢。”南风笑道,当日龙云子讲经,除了那蛇精变化的道姑在听,与会的那些江湖中人都听得寡然无味。
  话到此处,南风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师父,为什么三清宗前六部经书一样,后三部就不一样了呢?”
  “三清祖师参悟天书各有领悟,所传下的修真经文也就不尽相同。”瞎子答道。
  “天书是不是……”
  瞎子点了点头,“九片龟甲本为一体,藏宇宙之妙,罗天地之理,乃万法之源。”
  南风愣住了,愕然良久方才出言提议,“师父,歇会儿吧。”
  瞎子点头同意,南风拉着他走向路边,找了块比较平坦的青石扶他坐下。
  “师父,既然那几部经文算不上秘密,那个道姑为什么还要冒险去听?”南风问道。
  “外人所知经文虽知其要却不晓其详,多有混杂,远不如龙云子讲说之精纯。”瞎子说道。
  南风正要再问,两匹高头大马自北面扬尘驰来,待得近了,跑在前面的那匹马慢了下来,勒马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身穿短打劲装,梳了几条小辫儿。
  “嘿,瞎子爷爷,你算命准不准啊?”女孩用马鞭指着算命的蟠旗笑问。
  “信便准,不信便不准。”瞎子平静的说道。
  女孩貌似第一次听到算命的说出这类言语,有些意外,就在她愣神之际,后面的那匹马跟了上来,这匹马上坐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
  “师妹,怎么停下了?”年轻男子问道。
  “师兄,我想算卦。”女孩儿说道。
  男子接口道,“这种游方的瞎子多是骗人,回山之后我找师叔帮你算。”
  “你他娘的说谁是骗子?”南风立刻回骂。
  那男子没想到南风敢骂他,女伴在旁,他脸上挂不住,抖起马鞭就去抽打南风。
  此人练过功夫,准头很好,马鞭抖的笔直,直取面门。
  眼瞅着就要抽到南风,瞎子出手抓住了鞭梢儿,手腕微抖将那马鞭夺了过来。
  “哎呀,老瞎子。”年轻男子翻身下马,想要拔剑。
  “你想干嘛?”南风抓着瞎子的木杖站了起来。
  眼见二人要打架,女孩急忙下马劝和,那年轻男子知道瞎子是高手,不过是装装样子,听得劝,也就算了,自瞎子手里接回马鞭,跟着那女孩上了马,骂骂咧咧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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