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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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顾淮话音刚落不久,就有人过来按住他的肩膀,这名高大的黑西服人员粗着声道:“少爷你才刚醒,快先躺下别乱动,你还得休息几天才能好。”
  “不行……”知道自家竹马都还昏迷不醒,顾淮现在哪还能躺得住,他挣动了下,而按住他肩膀的人不想他动作太激烈,最终还是把他放开了。
  周围是担心着自己的人,顾淮摇了摇头安慰道:“我没事,刚护士不也是这么说的,这点痛不至于忍不了。”
  话是这么说,顾淮在站起身的一刻,额上就冒出了些冷汗。从后颈到尾椎骨,这一整块地方简直都像是不属于他自己的了,走路时一不小心牵引到就一阵钝痛。
  让人去稍微扶住青年,顾西程长叹了口气对那名手下指示道:“带你家少爷过去吧,隔壁病房。”
  在疼痛下,行动不可避免会受到影响,顾淮没去管额上不断冒出的冷汗,还是坚持把脚步加快了些。
  “顾爷……”留在原先病房里的几人欲言又止,自家少爷才刚醒来,都还没恢复好身体就起床走动,这未免是有些太乱来了。
  “让他去,没有沈家那孩子护着,你们家少爷现在或许已经没了。”顾西程沉声回应,“那个司机现在怎么样?”
  闻言,旁边人即刻回答:“抢救到今天早上才勉强救下,但现在还处于非常危险的时期,随时有可能咽气。”
  “任何方法都不要吝啬用,把人救活了,说不准会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老人按着手杖上的龙头,表情渐冷。
  “明白的,医疗团队的人会帮忙照看那边情况。”房间里一众黑西服人员点下头,他们当然听懂了所谓的突破口指的是什么。
  在这短暂交谈过后,顾西程就也跟着走出了病房门。生死之间最能考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沈家崽子对自家小孩怎么样,这是不用再有任何疑问的事情。
  顾家的人先后进到隔壁病房,这时顾淮已经到了病床旁边,同样和他站在这边位置的还有沈父和沈老爷子。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见着顾淮,沈老爷子声音不太平稳地重复了两遍这四个字,之后他再低头望着病床上还昏迷不醒的沈绥,神色保持着惴惴不安。
  旁边的沈父一开始虽然没说话,但他看了看眼前表情带上明显歉意的青年,过了会就开口道:“不是你的错,不用觉得内疚。”
  对方是自家儿子在这种生死关头都选择要先护住的人,沈父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不认可对方选择的这个人的理由。
  “医生怎么说……?”顾淮握住病床上暂时还失去意识的人的手,不自觉愈加握紧了些。他的爷爷只说对方没有生命危险,具体情况却并没有说明。
  沈父望着病床上人身上的一些包扎,开口道:“身体还好,没什么太大的伤口,过个把月就能恢复。但是说头部受到强烈撞击,说不准什么时候能清醒,而且医生说法是,清醒了也很可能会有后遗症。”
  这时在不远处的护士走近过来,再一次温和声提醒道:“病人其实是能听见的,由平时关系亲近的人呼唤可以提高病人清醒的几率。你们可以多跟他说说话,这样他会醒得快一些。”
  “好,谢谢。”顾淮向这名护士点点头,站着对他而言太过疼痛,顾淮现在坐在一张由黑西服人员搬过来的凳子上,两手一起将病床上人的左手包裹住。
  呼唤……很快准备开始实践护士说的话,顾淮忍耐着痛感把腰稍弯下些,更加靠近病床上的人。
  “啾啾。”低念出这两个音节,顾淮在唤声时还轻晃了晃对方的手。
  本来整个病房的人其实都对此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由亲属呼唤昏迷不醒的病人能让对方快些醒来这个说法很多时候就只是给亲属提供点微弱希望而已。
  但是在众人眼底,病床上的人在旁边青年低唤出声以后,右手的其中一根手指像是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第78章 白棋盘(二十三)
  呼唤对方名字的这种做法,病房里的沈父和沈老爷子不是没做过, 只是这一行为由他们做出时, 病床上失去意识的人根本毫无反应。
  虽然这几天两人都还坚持做着这件事情,但他们其实都已经发觉存在于这其中的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
  正因如此, 看着眼前一幕, 沈父和沈老爷子此时才有些哑然。
  是真的动了一下,不是错觉, 沈老爷子脸上顿时带上些激动神情,“小淮你再多陪他说说话,这崽子会醒的。”
  “帮我在这间病房加一张床吧。”顾淮侧头对自己旁边的黑西服人员温声开口, 这样就近照看比较能放心。
  虽然他自己现在也还算半个病人, 身上有伤, 不过基本都只是小擦伤的程度而已, 最严重也不过背部的大块淤青。
  在场没有人反对, 而去到一层借好医院备用轮椅的黑西服过一会就赶回来了, 把轮椅推放到青年旁边,“这个款式有些简陋,已经让人去买能让少爷你坐得更舒适些的轮椅了。”
  “不用……这个就可以了, 谢谢林叔。”本来顾淮是想说不是伤筋动骨,用不着轮椅这么夸张,但想了想还是不拒绝自家人的一番心意,也确实近几天他走路会挺受罪的。
  到晚上时间差不多,两家老人以及沈父也就得离开医院,即使再怎么关心, 他们日常也还是有必须要处理的事情。
  黑西服们留下帮忙照看,顾淮从自家人这边已经得知司机还活着的这件事情,刚抢救过来不久还没渡过危险期。
  “到这人有力气说话之前,不要让他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以免他先警惕起来。”顾淮表情平静,说话声也十分平静,“先和负责那个病房的护士打个招呼吧,如果那人醒来问起什么,让护士按我们给的说辞来回答,这件事就麻烦刘叔你了。”
  “明白的,马上就去办。说辞的话,就让护士在那人问及车上另外两人怎么样的时候,回答说一个在车祸时当场死亡,另一个抢救无效,这样可以吧。”这类手段刘成还是懂的,先让那名司机的心理防线降低下来,之后抓准机会一举突破。
  即使是这种自杀式的棋子,在完成任务又幸运捡回一条命的情况下,刘成不信对方会不想活。而当一个原本做好心理准备不怕死的人有了想活的念头,其身上的突破口自然也就多了。
  威逼利诱,多的是能撬开对方嘴巴的法子。
  “嗯。”顾淮点下头,他的视线还是继续静静放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从青年的侧脸看出的是平静,但在这间病房里还没离开的黑西服们都能感觉出,自家少爷现在的心情其实没有这么和缓,动怒但并不表现出来。
  “这人的身份背景都着手查了吧,查清楚点,保护工作继续,不要让其他人接触对方。如果来的是亲属,那就沟通下解决,武力以外的什么方法都好。”顾淮沉吟了会,说完这两句话以后就没再做出别的指示。
  一众黑西服点头示以肯定,而后望着在病床那边安静相对着的两人,他们默默从房间里退了出去,轮班守在外边。
  一个多星期时间过去,顾淮身上的各处小擦伤也就好得七七八八,背上的严重淤青每天抹着药油也终于散开许多。只是他每天唤声着的人虽然会给出反应,却还是总差那么点不肯醒来。
  顾淮拿着本书籍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偶尔翻阅一会,更多时候还是在和病床上失去意识的人对话。今天是第十三天,马上要满两个星期了。
  “啾啾还不醒的话,我就准备抛弃啾啾,和别的人在一起了。”左手是轻搭在床上人摊开的手心里,顾淮边缓声说着,身体坐在原位没动,而右手把书籍翻到了下一页。
  护士昨天来做例行检查的时候和他说,跟病人说话时,说一些容易刺激对方的话会更好。到今天顾淮想了又想,甚至还为此上网搜索了一番,最终的结果就是他说出了刚才那句话。
  当然他人都还坐定在这里,话当然也不可能是真的,不过顾淮感觉自己这句话估计刺激性不大,毕竟一听语气也知道是——
  手指忽然传来被握住的感觉,顾淮愕然了一下,低下头看见自己搭在对方手心里的左手被对方握住了。
  只匆匆握住了中指和无名指,意识还没完全清醒,但还躺在病床上静合着双眼的人现在显然是在努力收紧自己的这只手,将抓住的两根手指越握越紧。
  不可以放开,是非常重要的宝物,但只抓住这么一小部分很容易会被挣脱,他要抓住更多的……
  病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的时候,恰巧就是沈家人推门而入的时候,沈父和沈老爷子都因为太过惊喜而失声愣神在原地。
  而顾淮在反应过来以后即刻就按下了床头边的呼叫按钮,把专门负责这间病房的护士叫了过来,并且让顾家医疗团队的人也到病房里待命。
  甫一醒来,躺着刚睁开眼的人就立刻把视线投在旁边青年身上,把身上的薄被弄开以后就坐起身来,手里继续紧握住青年的两根手指,一瞬不瞬地牢牢注视着。
  这时护士靠近去想给对方做下检查,但在病床上长相冷淡俊美的年轻男子却一下躲开了,动作上明确地表现出拒绝。
  “要做检查。”顾淮说着就从椅子上起身,改为坐到床边。不知道自家恋人为什么会在这事上表现出抗拒,可对方现在是病人,自然什么事都要柔缓下声音好好跟对方说。
  但刚一坐到床边,顾淮就感觉自己被自家竹马给抱住了,对方把两只手都圈抱在他身上。抱得还挺牢,让顾淮背部还没完全散开的淤青部位微有些疼。
  做检查是什么意思,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沈绥并不明白,现在周围一切对他而言都十分陌生,只有眼前青年才是唯一让他觉得熟悉的事物。
  “啾啾……做检查,阿淮长大了要来找啾啾。”低着声音先答应下做检查的事,然后沈绥说出一句让在场众人都十分错愕的话语。
  没有管其他人反应如何,在仅存无几的模糊记忆里搜寻到最记忆深刻的一件事情,沈绥现在只闷不吭声等待着青年给他回答。
  眼前青年和他记忆里的‘阿淮’外形不一样,变高了,但沈绥就是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对方就是他希望见到的那个人。
  顾淮张了张口,一时没能发出声音来,在这时,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但在这时,最恰当的反应是点下头,于是顾淮点头示以肯定。
  抱住了就不愿意撒手,沈绥继续抱着旁边青年的上身,不过就没再拒绝护士碰他。
  “这样不方便做检查,啾啾先放开一会。”要是维持这个姿势,一些检查就没法做了,顾淮望着正抱住自己的竹马,温和着声音与对方交流。
  在沈绥冰冷俊美的脸上,现在神情既是认真,但又同时透出一种因失去记忆而变得懵懵懂懂的样子。他在听见青年的要求时,先是微抿下唇闷声不吭了好一会,之后靠近到青年的脸颊旁边……
  吧唧。
  仔细留好印记,然后沈绥才继续微抿着唇,勉强愿意把抱在青年身上的手放开。
  第79章 白棋盘(二十四)
  病床上刚醒过来的人在给旁边青年留好印记以后,现在算是肯乖乖接受检查, 不过视线是一直固定停留在青年身上。
  在接受检查时听话不动, 沈绥不出声安静忍耐着。他做检查,这样他现在望着的‘阿淮’才会高兴, 长大了……长大了会来找他。
  被对方这样定定盯着看, 顾淮见自家恋人还在抿着唇,冰冷冷的脸上虽然面无表情, 但情绪仍是由此泄露出了那么点。
  思考了下原因,顾淮想着把自己的左手先伸过去给对方握住。而结果他才刚把手伸过去一些,他的这只手就被对方主动抓住了, 手心手背都被覆住大半。
  在顾淮微愣一下的这时, 他听见正接受着部分身体检查的人对他啾了一声, 声音不大不小, 在近距离下听得很清楚, 而对方狭长好看的双眼还是一眨不眨地盯在他身上看。
  “先生你先不要动, 让病人这么握着吧,这样病人会把身体放松一些。”正在给沈绥做着些基础检查和拆换绷带的护士适时开口说道。
  本来顾淮也没打算把手收回来,这时就轻颔下首, 回应了一声。
  等护士检查完沈绥身体的各处伤口,确认都已经基本恢复没有大碍以后,一部分绷带就正式拆解下来。
  检查一完,早在旁边急得不行的沈父和沈老爷子就一同走上前来。但当他们想要碰触下自家崽子的时候,发现后者对他们竟然也和刚才对那名护士一样,表现出了明显的冷漠拒绝, 看他们也是一种看陌生事物的眼神。
  “这到底……”沈老爷子此时心情用心急如焚来形容也不为过,即刻就用询问目光望向在旁边的医生。
  从自家崽子刚才的行为,沈父和沈老爷子都意识到对方现在的状态显然不太对,很有可能是记忆上出了问题,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可现在看来,情况显然比他们想象的还更严重一些。
  “病人在之前车祸里,头部受到过强烈撞击,我们之前说过病人即使清醒也很大可能会有后遗症,记忆受损就是可能出现的后遗症之一。实在很抱歉,但这个结果我们也没办法改变。”医生对这结果也感觉遗憾,他口中的病人在商界已经可以称是一位商业巨头了,而且人还这么年轻……
  “没有恢复的办法?”沈父不太能接受眼下这个事实,自家儿子居然连他这爸爸都不认得了。
  医生摇了摇头,回答道:“这个只能等时间……人脑在医学中还是个非常复杂的器官,以病人现在的状况,我们没办法对您这个问题下一个准确定论。病人在未来有可能会恢复记忆,也可能不会,辅助病人恢复记忆的方法是让他看见和过往记忆相关的东西,这样也许能刺激病人记起一些事情。”
  除了昏迷不醒以外,沈绥身上没有什么大伤,现在人醒来了,其实就照常能自由活动,不过沈老爷子当然是不会让对方在现在做什么剧烈运动的。
  “这是你的爷爷,还有这是你的爸爸。”顾淮温声向还握住他手不放的恋人说出这句话,不难看出对方现在差不多是记忆全失的状态,唯一记得的,大概就只有……
  对青年说的话都毫不怀疑,沈绥没有马上应声,但他微偏过头把视线放在刚才想要接近他的两人身上,然后就按照青年所说的,用他低沉冷淡的声音喊了下两人。
  不认得,记忆可以算是一片空白,对沈绥而言,他现在唯一留有熟悉感的人就只有在自己旁边的青年。而他仅少数留存下来的模糊记忆是,他的竹马说长大以后会来找他。
  竹马叫阿淮……顾淮。
  还牢牢记着这个名字,沈绥在喊完靠近过来的两人以后,继续把目光放回到青年身上。而望了一会之后沈绥微垂下眉眼,犹豫着问出一个他非常在意的问题,“阿淮现在是不是长大了……?”
  要怎么定义‘长大了’具体是什么意思,记忆重回到仿如初生时那种全然空白状态的沈绥对某些词语暂时也不能理解,需要有人告诉他。
  “嗯,长大了。”顾淮耐心地点下头,在自家竹马仅存记忆里的‘阿淮’该是他小时候的样子,其实顾淮现在也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觉得我是‘阿淮’?”外形应该差别很大吧,在心里想着,顾淮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总不会是因为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他这样的理由。
  沈绥顺从内心欲望先将问着他话的青年给抱住了,在这种牢牢抱紧了不撒手的姿态下才低闷着声音回答:“啾啾……记得阿淮。”
  就算青年的外形和他仅有记忆里的不一样,只要见到,他就一定会认出来。这种记得是存在于本能,而不是记忆。
  背上还没全散开的淤青又被碰着,顾淮微动了下眼皮没表现出疼痛来,自家恋人说记得他,顾淮这时就实在没法做出推开对方的动作,即使他确实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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