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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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他嘴里得到了确切答案,甘夫人激动得差点落泪,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总算熬到了头。她捏住帕子的手合拢在一起,默念了一声菩萨保佑,然后又对洪志山说:“这些日子洪大人辛苦了,等我家老爷回来,一定好好谢谢洪大人。”
  洪志山本就已投靠了甘源,哪敢居功,忙道:“夫人言重了,这是下官应做的。夫人,下官留下了孔什长,让他带了两队人马守在府外,你有事可以吩咐他。”
  甘夫人连忙感激地笑了笑:“还是洪大人想得周到。”
  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洪志山也不便多留,一拱手道:“夫人,既无事,下官就告辞了。”
  甘夫人站了起来:“好,洪大人慢走。”
  洪志山点点头,转身就走,刚一迈下花厅的几步石阶就看见甘源的大女儿甘晴光着一对白生生的脚丫子就跑了过来,脸上全是泪。
  “大小姐,发生了何事?”
  甘晴不理他,手里紧攥着一张纸,捂住脸,边跑边哭,一口气奔到台阶处,扑通一声,栽在了地上。
  “小晴,发生什么事了?”听到外面的动静,甘夫人走了出来,一踏出门就看到女儿一身狼狈地趴在石阶上,脸上全是泪,额头上还磕出了一道红印子。
  见到母亲,甘晴就跟见了救星一样,扬起手中的纸,边哭边喊:“娘,弟弟不见了,你快去救他。”
  甘夫人心头一颤,走过去,弯腰扶起她,安慰道:“他是不是趁着你午睡跑出去玩了?”
  甘晴不住的摇头:“没有,娘,屋子里我都找遍了,没有人,还有,这张纸,你看,你看就明白了,弟弟是被人抓走了。”
  甘夫人颤抖着手接过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大字“拿甘源的人头来换他儿子”。她顿时吓得三魂掉了两魂,脑子里气血翻涌,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
  旁边的洪志山一瞧不对劲儿,连忙伸手扶住了她的肩,待她稍微平静了一些才问道:“夫人,这纸上写了什么?”
  甘夫人把纸递给了他,掩面痛哭起来:“我的儿,我的儿,洪大人,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小祥,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洪志山一看清纸上的字也是脸色大变,不过他到底比甘夫人母女沉得住气,连忙挥手叫来一个士兵,厉声吩咐道:“传我的命令下去,立即封锁了附近的两条街道,另外,安排二十个人,在府里找一遍,仔细点,一定要找到小公子。”
  等安排妥当后,他又沉声安抚甘夫人道:“夫人不必忧心,府邸外戒备森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大活人带出去并不容易,兴许小公子只是嫌待在屋子里太无聊,自己跑出去玩了。”
  他这番说辞并不能安慰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甘夫人一脸焦急,双手合十:“但愿吧,菩萨保佑我儿平安。洪大人,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们母女。”
  洪志山明白,她这是委婉地催促他去找孩子。其实洪志山心里的焦虑不比她少,现在甘源的独生子在他眼皮子底下丢了,若找不到人,他以后如何面对甘源?
  “下官安排几个人守在这里,夫人和令千金先回花厅等消息,下官先去了。”
  甘夫人抱紧女儿,点点头没说话。
  ***
  “怎么样?”洪志山问孔什长。
  孔什长一脸苦色:“把总,府里没人。”
  他们今天已经把甘家搜了好几遍了,熟得很,几下就搜完了,但完全没有甘祥的身影。
  洪志山没做声,铁青着脸,大步踏出大门,往门口一站,扫了四周一眼,冷声质问道:“人呢?守在门口的人和街边的人呢,都他妈给老子死到哪儿去了?”
  孔什长被他这震天动的怒吼吓得脖子一闪,偷偷瞥了他一眼,小声说:“把总,你中午的时候让刘旺带人回去休息了。”
  洪志山这才想起,他这里只有两百个士兵,分为两营,轮流值守。刘旺带的那一营昨晚值夜,今早又在街上守了半天,他原想着不会有人来了,所以才叫他带人先回去休息,晚上好来接班。
  他们这一走,加之今天在府外看守的士兵又被他叫了一部分进甘府,弄得看守在府外的士兵比往日少了三分之一,原本严密的防线顿时有了漏洞,也给人可趁之机。
  想必那些人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把甘祥给弄走了。
  “你带人保护好甘夫人和小姐,万不能再出任何的岔子了。”洪志山压下心头的怒火,冷静地吩咐道。
  见他这样,孔什长心里挺不安的,他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小人知道了,只是把总你呢?”
  洪志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做好我交给你的事就是,我再去看看,兴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说罢,提脚重新踏入了甘府,然后把队伍里的斥候叫了过来。
  他们先是去了甘夫人的房间,房间里整整齐齐的,只有榻上的被子翻开了,凌乱地铺在那儿,这应是甘晴翻身下床所致。
  除此之外,房间里唯一能让他们确定甘祥是被掳走的就是那双丢在床边的鞋子了。
  找到甘祥的鞋子,洪志山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他暗暗地把孙小和季美瑜这两个祸害狠狠地骂了一通,若非这两人出来捣乱,今天哪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这也是他为何选择投奔甘源的原因,对比京城来的甘源,这钱世坤虽说助力多,但拖后腿的也多,而且一有升迁的机会还得先紧着他们。甘源这里就不一样了,升迁完全各凭本事,用功劳说话。
  “走,再到外面去看看!”他一挥手,叫上了斥候。
  几人沿着府里寻找了半天,终于在围墙处发现了一个翻爬的脚印。
  甘府的围墙很高,足有一丈多高,凭孙小的身材,他是绝不可能爬上去的,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那帮人留下的脚印。
  从此处翻过围墙,再下去是一条狭长的巷子,洪志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吩咐人沿着这条巷子追去,回头又派了两个人到城门口,把这事通报给守城的士兵,让他们盯紧点,以防那帮人把甘祥弄出城。
  ***
  甘府的动静闹得不小,傅芷璇不敢靠近,只敢偷偷藏在一条街外的巷子边上,悄悄观察。
  等了一会儿,她终于看到大部分的士兵都撤退了,甘府门口恢复了平静,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人少了,洪志山应该是没抓到人。
  忽然,一只手压在了她的肩上,傅芷璇身子一僵,眼神下移,瞟向左肩,这只手夸大厚实,骨节分明,充满了力量,紧紧箍在她的左肩上,似乎一用力就能把她的肩膀捏碎。
  “怎么,还在生气?”带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放大俊颜,让傅芷璇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她嗔了突然冒出来的陆栖行一眼:“你怎么无声无息地跑到人家背后,差点吓死我了。”
  “是你太紧张了吧。”陆栖行轻轻按了按她的肩,把她拉进小巷中,闪到左侧书写着巷子名的牌坊后面。
  傅芷璇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安然无恙,舒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听乌伯伯说的,我猜你肯定藏在这附近,果然,没找多久就发现你猫在这里。”陆栖行抓起她的手,握紧,凑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然后加快语速道,“这地方不安全,甘源的问题我都知道了,你快回家,别让乌伯伯担心。”
  傅芷璇笑看着他,俏皮地问:“就乌伯伯担心,你不担心?”
  陆栖行轻轻敲了她的头一记,还是不肯承认:“你说呢?”
  傅芷璇知道他是这幅德行,也放弃了想在大白天没喝醉的情况下从他嘴里听到点什么好听的话的想法。
  “不行,我还不能回去。”
  陆栖行揉了一下她的头:“为什么?担心我?放心,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很快就回来。”
  傅芷璇摇头,把先前找季美瑜的事说了一遍,嘱咐他:“记住了,别说漏了嘴,以后你就是苗公子,乌伯伯是你的远房舅舅。”
  陆栖行有些不爽,但也知道傅芷璇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给他想出这么一个合理的身份不容易,只得点头:“好,我记住了,回头我会跟乌伯伯说明情况,以免他说漏嘴。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傅芷璇苦笑着点头:“美瑜已经见过我了,我得去找她,免得她回去以后在万氏和季文明面前说漏了嘴。”
  陆栖行有些不赞同:“你不必担心这事,我派人去把她拦下来就是。”
  傅芷璇连忙制止了他:“不行,拦住她呢?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弄死吗?这对大家都不好。你放心,我了解美瑜,有办法让她替我暂时保守这个秘密。而且她是季文明的妹妹,肯定知道一些咱们要的消息,我去套套她的话。”
  “好,我不拦你,但你也别勉强,让一个人开不了口的办法多的是。”陆栖行将信将疑,不过见她说得笃定,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权且让她试一试,他暗中派两个人跟着她就是。一来,可以保护她,二来,若是季美瑜情况不对,他们也能出手解决掉这个隐患。
  第77章
  傅芷璇是在福林街延伸过去,最南端的杨柳河边找到季美瑜的。
  她坐在河边的一棵柳树下, 双手抱着膝盖, 小声的抽泣, 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躲在暗处舔舐伤口。
  傅芷璇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她的两只眼睛都哭肿了,手上红红的一片, 沾在上面的泥土也没清理。
  “美瑜。”傅芷璇轻轻的叫了一声。
  季美瑜扭头一看是她, 立即两眼一瞪, 恨恨地说:“你来干什么?想看我的笑话是吧?”
  傅芷璇不理她, 掏出手帕弯腰打湿, 然后拉过她的手, 轻轻地擦了起来。
  季美瑜疼得抽了一口气, 手往回一缩,撇嘴哼道:“不用你假好心。”
  傅芷璇笑了笑, 弯腰把帕子洗干净,递给了她:“那你自己来?不清理干净, 以后手上留疤就不好看了。”
  季美瑜瞥了她一眼,终还是担心留疤不好看,一把接过手帕, 轻轻地把手上残留的泥土和细碎的沙子清理干净。擦着擦着,她忽然头一低,投进了傅芷璇的怀里,抱着她大哭起来:“你为什么还要管我,你不是扔下我走了吗?”
  傅芷璇浑身一僵, 垂下头复杂地盯着趴在她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季美瑜,犹豫片刻,伸出了右手轻轻拍着她的肩。
  季美瑜被她这一安抚,宛如找到了主心骨,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诉苦:“嫂子,他们都欺负我,没有人喜欢我,也没人愿意娶我,连洪志山这个混球都嫌弃我,我都没嫌他死过老婆呢……”
  傅芷璇不知道她究竟碰上了什么事,也不好接话,只能轻轻的点了下头,顺着她的话说:“那是他们没眼光。发生什么事了,能告诉我吗?”
  季美瑜这番亲昵的举动,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傅芷璇眉微垂,思量片刻,决定改弦更张,换个方式,走怀柔路线。
  季美瑜抽泣了两下,埋在她的肩上,声音很低,含糊不清:“她们都知道我落胎的事了。我一睡着就做噩梦,梦到很多血,好吓人。”
  傅芷璇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明白季美瑜为何会消瘦成这个样子了。一方面是各种非议和轻视让她备受煎熬,一方面也是她自己心里内疚,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内疚。
  她叹了口气,轻拍着她的头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别想了。”
  季美瑜摇头痛苦,绝望地说:“过不去了,连洪志山这个大老粗的鳏夫都不愿意娶我,还有谁会娶我呢?”
  “会过去的,以后会有人不计较这一段往事,娶你的。”傅芷璇轻轻揽住她的头,安抚道。心情却很沉重,未婚先孕,伤风败俗,从一开始,季美瑜就被钉在了道德的耻辱架上,凡是有点家底的男子只怕都不会愿意娶她。否则走出去一家子都抬不起头来。
  而那种家徒四壁,讨不上老婆的只怕季美瑜又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年纪看涨,她的这种焦虑只会与日俱增,除非她哪一日能看破,不再把嫁人视为下半辈子唯一的依靠。
  但依季美瑜这种在男人身上摔了一个大跟头都还没有任何醒悟的样子,也别指望她能摆脱这些世俗的枷锁了。
  只能说一步错,步步错,从她听信那等无耻好色男子的甜言蜜语,被哄得失去了原则,做出私定终身的事开始就注定了她今生的悲剧。女子不比男儿,行差踏错一步就很可能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傅芷璇自己都觉得她这番安慰苍白空洞无力,但季美瑜却信了。
  她抬起头,红红的眼眶里充满了依赖,就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嫂子,真的吗?真的有人会不嫌弃我?”
  傅芷璇对上这样一双渴盼的眸子,实在说不出否认的话,只能点头:“嗯,放心吧,会有的。”
  季美瑜丝毫没察觉到她的不自然,像是说服傅芷璇,更多的像是在说服自己:“嗯,没错,嫂子你和离了都一样有人要,我还这么年轻,没嫁过人,一定能嫁得出去的。”
  她似乎一下子找到了自信,也不哭了,脸上还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这变化也太快了,傅芷璇感觉她的精神似乎不大对。未免刺激她,连忙错开了话题:“美瑜,你吃午饭了吗?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季美瑜摇摇头:“嫂子,我不吃,吃太多长胖了不好看。”
  傅芷璇看着她枯瘦如柴的身体,倍觉违和。
  “你不胖,吃一点没有关系的。”傅芷璇柔声劝道。
  季美瑜连忙摆手:“不,我不吃,我不想吃,没胃口。”
  为了躲避吃饭,她甚至主动提起要帮助傅芷璇:“嫂子,你来找我是想跟我哥和好是不是?我帮你。”
  傅芷璇苦笑了一下:“美瑜,我想通了,你哥哥现在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咱们现在的身份有云泥之别,况且钱……你的新大嫂她爹现在是这安顺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这话你还别提了,免得让她误会了,对大家都不好。”
  季美瑜一想到钱珍珍在家里说一不二的脾气,顿时也住了口,脸上的兴奋褪去,恹恹的,打不起精神:“那嫂子你怎么办?你还要跟着那个姓苗的回京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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