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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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美瑜的耳根子本来就软,被他一哄,顿觉不好意思,善解人意地说:“大哥不必客气,小妹都明白。”
  季文明听了苦笑道:“你明白,但你嫂子不明白,我回来这么久她还一直生气,都不肯跟我说话。不过她生气也是应该的,是我先对不住她,只是珍珍当初对我,哎,都是大哥不好,是大哥对不住你这两个嫂子。”
  季美瑜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他:“嫂子人最好了,她……她过一阵就会想通的。”
  这话说得季美瑜自己都没底气,傅芷璇对季文明是何种冷淡的态度,她比家里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季文明点头:“如此最好,只是时间不等人,哎,还是你哥无能。”
  季美瑜很少从他脸上看到这种颓废的表情,迟疑了片刻开口安慰道:“大哥,你很好,嫂子以后会知道你的好。”
  季文明无奈地笑了:“希望如此吧。你嫂子,大哥我倒不是很急,时间久了,她总会明白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大哥现在最担心的是你,你都及笄了,还没说亲,娘都跟我说了,她本想等我回来,再给你说个好人家。都怪你哥我,到现在差事都还没定下来,这上门说亲的也没几个出挑的人家。连累你的亲事,大哥心中实在有愧。”
  听到这里,季美瑜目光闪了闪,脸上升起一道不正常的红晕:“大哥言重了,美瑜还想在家多陪陪大哥和娘,这事不急的。”
  季文明打断了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怎么能不急呢,哎,若是有人能在范大人曹将军这样的大官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就好了,等我差事定下来了,也能给你挑个好人家。”
  自嘲一笑,他又说:“瞧我糊涂得,竟然在你面前说这些。美瑜,大哥这阵子是急晕头了,你别放在心上。”
  “嗯。”季美瑜点点头,心里却盘算开来,家里跟这些大官有交集的似乎只有大嫂傅芷璇一人,上回范大人家开赏梅宴还特意给大嫂送了一张精美的请帖。
  这一整天她都在想这件事,以至于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连吃饭时都在走神,万氏瞧了,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
  季美瑜回过神来扒了一口饭,敷衍地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吃过饭,她拉着傅芷璇的袖子,撒娇道:“嫂子,我今晚挨着你睡好不好。”
  傅芷璇笑看着她:“我那屋都睡三个人了,哪还住得下。”
  季美瑜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那让赖氏还有小岚今晚跟我换,我都好久没跟嫂子一起睡了,今晚就让我跟嫂子一块儿嘛,好不好。”
  傅芷璇被她晃得头晕,反正这也是小事一桩,索性答应了她:“别晃了,我答应你行了吧。”
  季美瑜松开了她的胳膊,高兴地笑了:“嫂子你人真好,我先回房换衣服,一会儿就来。”
  ***
  回房,傅芷璇就把这事跟赖佳和小岚说了。
  赖佳听了眼珠一转,隐隐闪着不安分的光芒。
  傅芷璇瞧了心中一动,约莫猜到了她的心思。她进季家已经好几天了,一是因为钱珍珍看得紧,二是没有自己的房间,所以一直没找到跟季文明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会儿听说今晚不用跟傅芷璇同睡一屋了,自然动了心思。
  傅芷璇心念一动,笑道:“我看小岚还是别去了,我晚间若是渴了想喝水,还得你伺候,你今晚就还是留在屋里伺候我吧。只是得委屈佳佳你了。”
  反正机会她已经给赖佳创造了,她能不能想办法勾住季文明就是她的事了。
  赖佳听了,心里乐开了花,忙道:“不委屈不委屈。”
  于是等季美瑜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岚还站在屋子里,她好奇地问了一句:“小岚不过去吗?”
  傅芷璇笑道:“以前你过来小岚也一直在这儿伺候的,今天也把她留下吧,夜里有个人伺候也好。”
  季美瑜一听,是这个理,便不好再撵走小岚。
  只是她今晚想提的事毕竟跟以往不同,多了小岚这么一个丫鬟杵在这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一拖就拖到熄灯睡觉。
  躺在床上,季美瑜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她听了一侧的动静,傅芷璇似乎是睡着了。
  若是晚上不开口,她白天更不知道如何说。
  季美瑜想了半天,咬住下唇,试探地喊了一声:“嫂子,你睡了吗?”
  同睡一张床,季美瑜一直在翻身,傅芷璇又不是死人,哪睡得着。她估摸着今晚若是不让季美瑜把心里憋的事说出来,她只怕会这么翻一晚上。
  为了能睡个好觉,傅芷璇只能应答:“美瑜,有事吗?”
  季美瑜没料到她不但没睡,还直接问了出来,支支吾吾了一阵:“嫂子我……我,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傅芷璇笑着道:“说吧。”
  她语气里的笑意给了季美瑜勇气,她咬住下唇,一鼓作气道:“嫂子,你……你能不能别生大哥的气了。”
  没料到她是来给季文明说情的,傅芷璇的眼神忽地冷了下来,只是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没任何的起伏:“你今天怎么想起说这个?”
  季美瑜不好说这两天跟季文明与钱珍珍的接触,只避重就轻地说:“我……我觉得大哥蛮可怜的。”
  见身边的人没什么强烈的情绪反应,季美瑜松了口气,这话题一旦开了头,接下来也能说得更顺畅了:“大嫂,大哥他知道错了,他觉得很对不起你。你就原谅他吧,毕竟你们是夫妻,要过一辈子的,也只有大哥过得好了,你才能更好呀。”
  这一刻,季美瑜的脸似乎跟辛氏、万氏重合在了一块儿。
  傅芷璇心中一片悲凉,却又有一种宿命的解脱感,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她早该明白的,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不会是季美瑜最终的选择,毕竟万氏、季文明才是她的血亲。相比之下,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随时都可能换人的“大嫂”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到旁边的傅芷璇久久没有回应,季美瑜心里很是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嫂子,嫂子,你不会生我气了吧?”
  傅芷璇语气的和蔼与她脸上森然的表情极为不符:“没有,我觉得你说得蛮有道理的。”
  得了傅芷璇的肯定,季美瑜大为开心:“我就知道嫂子最是通情达理。”
  如果她否认季美瑜是不是就成了无理取闹?傅芷璇心里冷笑,嘴上敷衍地应了一声,她倒要看看,季美瑜究竟有何目的。
  季美瑜到底不如季文明那样老练,她没察觉傅芷璇的异样,反而自以为自己说服了她,心里高兴不已,激动之下脱口就道:“嫂子,大哥回来这么久,吏部的任命还没下来,你说他们是不是把大哥忘了啊?”
  忘了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官场上的人惯会见风使舵,季文明朝中无人替他说话,他自己一回来又得了摄政王申饬,那些势利的官员肯定会最后再考虑他。
  傅芷璇垂下眼睑,慢悠悠地安慰她:“放心吧,不会的。”
  “可是,若是有人能替大哥说话就好了,你说是不是?”季美瑜的语气带着一股子隐隐的迫切感。
  傅芷璇颔首道:“是啊,众人拾柴火焰高,不管哪一行都是这样的。”
  季美瑜见她赞同,终于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说道:“嫂子,你帮帮大哥好不好?”
  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吧?傅芷璇哭笑不得:“美瑜,我爹只是一个管炭火的,哪帮得上你哥。”
  季美瑜听了,忙不迭地摇头,伸手抓住傅芷璇的胳膊道:“不是傅伯父,我说的是范大人,他们上次还邀请你去赴宴,你去找他们一定可以的。”
  她今晚说了这么一大长串,为的就是这一句吧。傅芷璇勾唇冷笑,她不知是该说季文明病急乱投医还是笑他看走了眼,他就仅凭一张请帖就认为她能跟户部尚书搭上话,是不是太天真了。
  也不想想,范大人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别人邀请你,是抬举你,但你若不知趣地提出过分的要求,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又不是脑子进水了,会为了季文明这种人去消耗掉好不容易在范大人那儿积攒起来的好感。
  不过季文明能说通季美瑜来劝她,想必是很早就打上这个主意了,难怪最近对她一副殷勤备至的模样。
  找到了季文明反常的原因,傅芷璇心里很快有了对策,明着拒绝肯定不行,万一季文明狗急跳墙怎么办?他们现在还是夫妻,季文明真要对她做点什么,她也拒绝不得。
  想了想,傅芷璇准备使用拖字诀,幽幽地说:“美瑜,你应该也清楚,你哥一开始可是打定了主意要休了我。万一我把事情给他办成了,他再一脚把我踢开了怎么办?”
  季美瑜连忙否认:“不会的,嫂子,大哥也很后悔,他一直想跟你重修旧好。”
  傅芷璇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幽怨:“我可不能替他人做嫁妆,要想我给哥走动也行,得等兼祧的事情定下来再说,这样我也不怕事成之后,你哥又一脚踹了我。”
  反正现在离兼祧的日子不到十天了,季美瑜得了准话,心头大定,随即拉着傅芷璇的胳膊乖巧地说:“嗯,我都听嫂子的,放心吧,嫂子,我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她就这样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傅芷璇目中一片森然,也好,季美瑜亲手斩断了她与季家的最后一丝温情,也免得她犹豫不决,一直拿不定主意如何对她。
  ***
  次日,季文明从季美瑜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欣喜不已。
  同样高兴的还有赖佳。
  傅芷璇看着她红润的脸蛋和脸上掩饰不住的春情,知道这两人的事是成了。
  呵呵,若是钱珍珍知道她死防严守,这两人还是暗通曲款,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不过赖佳终究还是弱了一点,等自己走了,只怕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嚣张的钱珍珍赶出去。
  这可不行,季文明千般算计她,也该轮到她做东了,不是吗?
  “佳佳,你过来。”傅芷璇朝偷偷哼着小调的赖佳招了招手。
  赖佳有点心虚,走过来局促不安地说:“夫人,有事吗?”
  她生怕傅芷璇吃醋,会对付她。
  傅芷璇笑盈盈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说话。”
  “是,谢夫人。”赖佳规规矩矩地坐下,双手不安地绞成一团。
  傅芷璇也不跟她墨迹,直接切入主题:“赖佳,你想不想扶正,做季文明的正室夫人?”
  赖佳眼睛一亮,激动地看着傅芷璇。能当正室,谁想做低声下气没地位的小妾,她做梦都想当季文明的正室,不说把钱珍珍那贱人压在脚下,至少也能跟她平起平坐,不受她欺负。
  “可是,夫君兼祧三房可以吗?”
  原来她还惦记着季文明同样早死的四叔。
  傅芷璇笑了:“等兼祧那天你就知道了。”
  顿了一下,她的眼神飘到赖佳的肚子上:“钱珍珍她不就是凭……瞧,我糊涂得,赖佳你这么聪明,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赖佳垂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45章
  腊八的前一夜, 燕京城下了一整晚的大雪。随后几天, 这雪也不消停, 时不时地又飘来一场,一连八九天都是雪,堆积的雪还未融化,天上的雪又落了下来,很快这大雪便累积到了半人高。
  整个燕京城一片银装素裹,这种恶劣又寒冷的天气,没事谁也不会上街。
  但今天季家老宅却格外热闹,因为季文明和钱珍珍千呼万盼的好日子——腊月十八终于来临。
  钱珍珍不顾还有几天才出月子,冒着风雪坐着马车早早的就跟着季文明到了季家祠堂外。
  冬日严寒, 大家都没什么事做, 因而族里不少闲得无事的媳妇姑娘和孩子也凑了过来,纷纷守在祠堂外面, 见识这季氏一族史上头一回的兼祧仪式。
  兼祧本来应该视同再娶新妇, 但钱珍珍已产下孩子, 再重新三媒六聘, 八抬大轿把她迎娶回家就不合适了,而且兼祧这制度在北地并不盛行, 也没有先例可寻。所以这次兼祧仪式一切从简,只需在宗亲族人的见证下,让钱珍珍祭拜祖宗,再把她的姓氏写到族谱上就行了。
  不过开宗祠对家族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件小事,因而到了巳时, 季老太爷就带着族长季长源并家族里的一众威望甚高的老人连同季文明一起打开祠堂,进去叩拜上香。
  拜祭完祖宗,终于把季文明兼祧的事提上了日程。
  此事由现任族长季长源主持,他先是宣布了一番季文明兼祧的缘由,然后又照本宣科地夸赞了一番季文明的孝心,最后终于轮到钱珍珍了。
  钱珍珍今天穿了一件雍容华贵又保暖的白狐裘,小脸红扑扑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从今以后,她就是季文明名正言顺的妻子,记在族谱上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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